梁撞撞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头发简单地扎成一个丸子顶在脑袋上,海风吹拂着她额边碎发。
她目光如电,扫过码头上黑压压迎接的人群,在康大运身上停顿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威严。
她没有理会严世宽率领众人上前见礼,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
“本宫此来,是以‘云槎盟’盟主的身份,与汤都国王马卡帕加尔洽谈合作事宜。公务在身,诸位大人请自便。”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转向康大运,语气瞬间柔和下来,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夫君,海事繁杂,请来助我一臂之力。”
立刻有汤都士兵牵来两匹健壮的本地马。
梁撞撞利落地翻身上马,康大运心中如同巨石落地,百感交集,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她、她什么意思?!严世宽对梁撞撞的无视恼怒不已。
可那夫妻二人就在严世宽等人惊愕、尴尬、甚至带着几分屈辱的目光注视下,在数百名汤都精锐士兵的护卫下,扬鞭策马,直奔汤都王宫而去。
只留下码头上的一众大昭官员在风中凌乱。
我家大运都瘦了这么多,肯定因为你们的瞎操作给饿坏了,你们就在这儿罚站吧,我可得领着老公去吃点好的补补!
正如梁撞撞所料,抵达王宫时恰好赶上饭点。
马卡帕加尔早已设下丰盛的宴席,席间山珍海味、本土佳肴流水般呈上。
与之前对待严世宽等人的态度判若两人,马卡帕加尔对梁撞撞热情备至,言语间充满了对“大昭大长公主”的敬意和对“老朋友”的感激。
酒过三巡,马卡帕加尔放下酒杯,神情转为严肃,开始向梁撞撞讲述与大昭官船队冲突的始末。
他的叙述相对客观,没有刻意夸大。
但严世宽等人入宫后的傲慢无礼、颐指气使、言语轻辱,尤其是对汤都信仰和习俗的鄙夷,以及被驱逐后封锁港口、阻断贸易的霸道行径,都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殿下,我汤都虽小,亦知尊严为何物,”马卡帕加尔沉声道:“此举绝非针对大昭天朝,更非针对康正使本人;
康正使一直试图平息事端,小王是知道的;
实在是贵国那位严正使及其随从,太过不堪,辱我国格太甚!我汤都,不愿也不能忍受此等羞辱!”
梁撞撞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
待马卡帕加尔说完,她举起酒杯,郑重道:“陛下深明大义,顾全大局,未让冲突升级,本宫在此谢过。”
然后话锋一转,正式地向马卡帕加尔介绍身边的康大运:“同时,也请容我重新介绍一下——
这位康大运康正使,除了是大昭皇帝陛下钦点的下西洋正使之外,更是我梁撞撞的夫君。”
马卡帕加尔恍然大悟,看向康大运的眼神更加友善,甚至带着一丝“原来如此”的了然。
他立刻举杯向康大运致意:“康驸马,先前招待不周,多有得罪,原来是殿下的夫君,失敬失敬!”
康大运连忙回礼,心中滋味更是复杂。
梁撞撞自然知道康大运的心思——危机因妻子而解,作为正使的他自然尴尬。
而且,康大运官方身份遇冷,驸马身份却成通行证,角色转换带来的冲击也着实令人不舒服。
还有他对自身努力受挫的无奈、对妻子成就的敬佩,以及对严世宽破坏力的痛恨,和对未来如何行事的反思……
总之,他此时心里肯定不好过。
梁撞撞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康大运的手,用口型向康大运示意:“夫妻一体”。
借着宴席融洽的气氛,梁撞撞顺势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文书卷轴——苏禄、渤泥、真腊、锡兰、巴曼尼等各国、各地区加入“云槎盟”的盟约副本。
梁撞撞言简意赅地介绍盟约的核心:“陛下,这便是‘云槎盟’;
旨在联合志同道合的海上力量,共享海况、敌情,提供航道护航,打击共同威胁;
盟内成员,相互扶持,互通有无;不知汤都王国,是否有意加入?”
马卡帕加尔眼睛一亮。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能与梁撞撞深度绑定的机会!
他早就懊恼自己消息滞后、动作也慢,如今机会送上门,岂能错过?
怎么地,苏禄才给了二百兵?
不行,格局小了!
咱虽国小势微,学不了巴曼尼、锡兰那般动辄就给两千兵力,给五百还是能做到的,怎么也不能比苏禄差啊?垫底可不行!
“加入!当然加入!”马卡帕加尔毫不犹豫,抚掌大笑:“能与殿下及诸位盟友守望相助,乃我汤都之幸!”
他立刻转向侍从:“传令!立刻从本王亲卫中,挑选五百最精锐的勇士,即日起追随靖海大长公主殿下,听候调遣!权当我汤都加盟之礼!”
五百精兵,这手笔远超苏禄。
马卡帕加尔心中盘算:既然大昭大长公主的夫君在此,且公主亲自登门示好,自己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至少不能被其他南洋盟友比下去!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梁撞撞,用初相识的称呼提起梁撞撞回忆、并更进一步提出:“梁东家,你我相识于微末,并肩作战,情谊深厚;
本王斗胆,愿与梁东家结为异姓兄妹,此后,梁东家便是我汤都的‘并肩王’,与我共享汤都王国!
册封仪式,本王即刻着人操办!”
“并肩王”——这是他能给出的、超越“公主”封号的最高尊荣,他要确保汤都在梁撞撞心中的分量独一无二!
可惜锡兰的提鞞女王不在这儿,不然肯定得告诉他——不,你不是第一个与她“共享王国”之人,我才是!
梁撞撞对“并肩王”的封号略感意外,欣然接受。
这代表着汤都彻底的、最高规格的站队。
她举杯与马卡帕加尔相碰:“承蒙陛下厚爱,撞撞荣幸之至!从今往后,汤都之事,便是我云槎盟之事!”
梁撞撞和康大运酒足饭饱、带着与汤都国王达成的盟约和并肩王的身份,以及身后新增的五百名汤都精兵浩浩荡荡返回港口。
严世宽等人已在岸边等候多时。
之前看到梁撞撞无视他们直奔王宫,严世宽心中已感不妙。
此刻见到梁撞撞身边气势更盛的康大运,以及那数百名汤都士兵恭敬的姿态,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梁撞撞心说——你瞅啥?收你们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