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离开这里。
离开“熔炉”，离开“清道夫”，离开所有试图掌控、利用或毁灭他们的势力。
他低头看了一眼顾宸苍白如纸、沾染血污的脸，那双曾盛满温和与痛苦的眼睛紧闭着，睫毛因剧痛而微微颤动。
“坚持住。”沈烨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不知道是命令还是祈求。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迷茫和挣扎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他抱紧顾宸，弯下腰，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顶着横飞的流弹和爆炸的冲击波，冲向那辆正在努力调整方向的第三辆车！
“阿七！掩护我！”他大吼。
阿七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指挥剩余火力全力压制两侧的“清道夫”，为沈烨开辟出一条短暂的生命通道！
子弹打在脚边的地面上，溅起碎石。
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人掀翻。
沈烨咬紧牙关，肺部像要炸开，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
终于，他冲到了车旁！
司机早已打开后车门！
沈烨用尽最后力气，将顾宸塞进车厢，自己也跟着滚了进去！
“开车！！！”他嘶哑地咆哮。
司机猛踩油门！
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装甲车撞开最后一点障碍，如同脱缰的野马，沿着公路向前狂奔！
“沈队！你们……”通讯器里传来阿七惊愕的声音，他显然没料到沈烨会直接上车离开。
“告诉‘钟楼’！”
沈烨对着通讯器，声音因颠簸和激动而断断续续，“样本……失控逃亡……我……正在追击！
信号……即将中断！”
说完，他狠狠扯下耳麦，扔出车外，然后用匕首破坏了车内的定位和通讯装置。
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咆哮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
司机透过后视镜，震惊地看着沈烨：“沈警官！你这是……”
“继续开！离开这条公路，找小路，往北走！”沈烨的声音不容置疑，他检查着顾宸的伤势。
子弹嵌入得很深，靠近脊柱，伤口周围的肌肉组织呈现出不正常的紫黑色，还在不断渗血。
必须尽快处理。
司机是“熔炉”的外围人员，并非核心战斗员，此刻被沈烨的气势震慑，又见通讯已断，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装甲车偏离主路，驶入一条颠簸的土路，消失在浓密的树林阴影中。
车外，枪声渐渐远去。
悬崖边的战斗结果如何，沈烨已无从知晓，也不愿再去想。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带着顾宸，活下去，逃离这个巨大的漩涡。
他从车内急救箱里翻出剪刀、纱布、止血带和有限的消毒药品。
小心翼翼地剪开顾宸后背的衣服，露出那个狰狞的伤口。
弹头怪异，不是常规形状，尾部似乎有一个微小的储液囊，已经破裂，未知的药剂混合在血液中。
沈烨没有专业的 surgical 技能，他只能进行最基础的清创和压迫止血。
他用消毒水清洗伤口时，顾宸即使在昏迷中也痛得浑身痉挛，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沈烨低声说着，动作尽可能轻柔。
他的手指沾染着温热的、红紫交织的血液，感受到顾宸皮肤下不正常的灼热和肌肉纤维异常的痉挛。
那紫色的物质仍在活跃，与入侵的弹头药剂进行着殊死搏斗。
简单包扎完毕，血暂时止住了，但顾宸的生命体征依旧极其微弱，脸色灰败，呼吸时断时续。
沈烨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顾宸头下，让他躺得稍微舒服一点。
他坐在旁边，看着这张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着眉头的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背叛了“熔炉”，放弃了职责，选择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前路是未知的追捕、匮乏的资源和身边这个随时可能再次失控的“定时炸弹”。
值得吗？
他不知道。
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顾宸被拖回那个冰冷的实验室，或者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杀戮机器。
也许，在孤儿院废墟，顾宸用那双恢复清明的眼睛看向他的瞬间，某种超越任务和立场的东西，就已经悄然生根。
装甲车在漆黑的林间土路上颠簸前行，像一艘驶向未知海域的孤舟。
沈烨靠在车厢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需要计划，需要药品，需要安全的藏身之处。
但他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辆不知道能开多久的车，一个垂危的同伴，和一片茫然的未来。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顾宸，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存在。
至少，他们还活着。
至少，他们暂时自由了。
这就够了。
沈烨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几分钟。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刑警沈烨，而是逃亡者沈烨。
而他的逃亡之路，注定布满荆棘，并与怀中这个半人半怪物的存在，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夜色深沉，前路未卜。
但车轮，依旧固执地向前，碾过泥土，驶向不可知的黎明。
……
林间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只有装甲车破损的前灯割开两道摇晃的光柱，照亮前方不断扑来的虬结树根和坑洼路面。
颠簸几乎没有间断，车厢如同一个巨大的摇罐，每一次剧烈的弹跳都让顾宸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闷哼，
伤口渗出的血渍在简陋的绷带上缓慢扩大。
沈烨一只手死死抓住车厢内的固定环，另一只手护住顾宸的头颈，避免二次伤害。
他的目光透过布满灰尘和裂纹的观察窗，警惕地扫视着后视镜和两侧飞速掠过的黑影。
没有车灯跟随，没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但这死寂反而更让人不安。
“熔炉”和“清道夫”绝不会轻易放弃，短暂的平静只意味着更严密的搜捕网正在撒开。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叫小陈，是“蜂巢”基地的普通运输兵，显然没经历过这种阵仗，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不时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瞥一眼沈烨和那个昏迷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样本”，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困惑。
“沈……沈警官，我们……我们去哪儿？”小陈的声音带着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