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带来的信息,如同投入静潭的巨石,在萧绝与沈清言心中激荡起层层疑虑与算计的涟漪。那张写着名字与地址的纸条,此刻就平铺在萧绝书房的紫檀木大案上,墨迹早已干透,却仿佛仍散发着阴谋与不确定的气息。
“谢珩此人,心志不坚,易受胁迫,也易被利诱。”萧绝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渐明的天色,声音冷静地剖析,“他此番前来,痛苦挣扎不似作伪,但正因如此,才更可能是被人拿住了真正的把柄,不得不行此险招。秦灼老谋深算,惯会利用人性弱点。”
沈清言站在案旁,指尖无意识地点着那纸条上的名字:“他提供的这两个线索,柳林巷的老卒,城西的更夫,我已让暗卫去初步核实。结果……不出所料。”
萧绝转过身,目光锐利:“如何?”
“柳林巷确有其地,但据周边住户言,月前曾有一场不明原因的走水,波及数户,其中就包括这老卒的住处,人……据说是没能逃出来,烧得面目全非,官府已按意外结案。”沈清言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至于那城西的更夫,邻居言其半月前就已举家搬迁,不知所踪,走得很是匆忙。”
“死无对证,或人间蒸发。”萧绝眼中寒光一闪,“秦灼手脚倒是干净。如此看来,谢珩所谓的关键证人与线索,九成是空头支票,甚至是引我们去探查这些已布下陷阱之地的诱饵。”
“那我们……”沈清言抬眼看向萧绝。
萧绝走回案前,手指敲了敲桌面,已然有了决断:“他将戏台搭好了,我们若是不登场,岂不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运筹帷幄的精光,开始布局:
“明线: 我们便假意信了谢珩这番‘弃暗投明’的说辞。清言,你负责与他周旋。可表现出对线索的重视,甚至适当的急切,催促他尽快提供那‘信物拓印’或设法‘说服’那已死的‘老卒’、已跑的‘更夫’出面。态度要‘真诚’,让他,以及他背后的人,以为我们已咬钩。”
“我会安排人手,严密监控谢珩的一举一动,他接触的每一个人,传递的每一条信息,都要在掌控之中。同时,对他提到的柳林巷旧宅、城西更夫原住处等地点,进行外围布控,看看是否有秦灼的人埋伏,或者能否顺藤摸瓜,找到他们传递假消息的渠道。”
这是一场表演,目的既是麻痹秦灼,让他以为自己的反间计正在顺利实施,吸引其注意力,同时也是在监控中寻找可能的破绽,或许能反向挖掘出一些关于秦灼其他暗桩的信息。
“那暗线呢?”沈清言问道,他知道,与秦灼这等对手博弈,绝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对方送上的、极可能是毒药的“证据”上。
萧绝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他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档案馆,仍是关键。谢珩此举,或许正是一个契机。秦灼以为用谢珩绊住了我们的手脚,吸引了我们的视线,对档案馆的防备或许会有所松懈,至少,不会想到我们会在此时,行此险着。”
他看向沈清言,语气郑重:“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理由,光明正大地进入档案馆,最好是能接近甲字秘库的区域。”
沈清言蹙眉:“这谈何容易?即便是王爷您,若无明确由头,擅闯档案馆核心区域,也会引来御史弹劾,更会打草惊蛇。”
“所以,需要时机,和一个无可指摘的理由。”萧绝显然已深思熟虑,“下月初九,是宗庙小祭之期。按惯例,祭祀前需查阅先帝部分手谕旧档,以定仪程细节。本王身为摄政亲王,主持祭祀,以此为由,调阅相关档案,合情合理。”
他顿了顿,继续道:“届时,本王会亲自前往档案馆,以查阅‘先帝关于宗庙祭祀之手谕’为名,要求进入存放先帝文书的相关区域。甲字秘库虽核心,但其外围区域,存放的正是历代帝王的部分亲笔文书与重要诏令副本。我们有很大机会,能够接近目标区域。”
沈清言眼中一亮,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名正言顺,不易惹人怀疑!
“但即便如此,档案馆内禁制重重,且有专人陪同监视,我们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寻找并取得那可能藏在极隐秘之处的证据?”沈清言提出关键问题。
萧绝的目光落在沈清言身上,带着一种绝对的信任与期待:“所以,你需要与本王同行。”
“我?”沈清言微怔,“以何名义?”
“随行参赞。”萧绝道,“你是翰林院侍读,博闻强识,对典章制度熟悉,随同本王查阅先帝手谕,协助甄别、解读,理由充分。档案馆的人不会,也不敢阻拦。”
他走近一步,声音更低,几乎耳语:“至于如何在监视下行动……清言,你那‘系统’之中,可有能暂时混淆感知、制造短暂视觉或意识盲区的道具?或者,能助我们精准定位那‘重生锚点’所指具体位置的物品?”
沈清言心神沉入那只有他能感知的系统界面,快速浏览着可兑换物品列表。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有!有一枚‘无痕玉符’,兑换所需积分巨大,但激活后,可在极小范围内、极短时间内,扭曲光线与气息,制造一个不被常人乃至普通禁制察觉的‘盲区’,持续时间约莫十息。另有一张‘溯源灵引’,可消耗积分,在一定范围内,强化对‘重生锚点’所指向特定物品或能量的感应。”
十息时间,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但在关键时刻,足以做很多事情!
“十息……够了!”萧绝眼中精光爆射,“届时,由本王吸引陪同官员的注意力,你便利用那玉符,在盲区内,凭借灵引,快速定位并取出证据!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务必快、准、稳!”
双线并进之策,就此定下。
明线,是与谢珩虚与委蛇,引蛇出洞,监控反制。
暗线,是借祭祀之名,行潜入之实,直取核心。
一明一暗,一虚一实。将秦灼的算计纳入自己的棋局,在敌人的陷阱旁,开辟出一条通往胜利的险径。
“下月初九……”沈清言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腰间“玄螭佩”传来的温润气息,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时间紧迫,我们需要做好万全准备。”
萧绝点头,目光掠过窗外渐亮的天光,落回沈清言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放心,一切有我。”
风暴将至,他们已张开了网,握紧了剑。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坦途,都将并肩前行,直至拨云见日,沉冤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