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的浪潮在大胤的国土上汹涌澎湃,帝国的肌体在变革中焕发着新的活力。朝堂之上,寒门官员已然成为中流砥柱,各项政令畅通无阻。然而,就在这鼎盛之时,一场更为微妙、影响更为深远的权力转移,在摄政王萧绝的主导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军权:扶上马,送一程
帝国军事中枢——枢密院的正堂内,气氛庄严肃穆。巨大的边防舆图前,不再只有萧绝一人的身影。数名身着崭新甲胄、面容刚毅、眼神锐利的年轻将领肃立一旁,他们大多出身寒微,凭借军功和在清洗世家过程中展现的忠诚,被破格提拔至关键岗位。
萧绝一身玄色常服,肩头似乎已不见箭伤的影响,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帝国军队的未来栋梁。
“北境狄人近来似有异动,巡边骑兵多次发现小股探马。”萧绝的手指在舆图上的几个关隘重点划过,“赵将军,着你率本部三万新军,即日开拔,进驻朔风城,总督北线防务。一应军情急报,直送枢密院及陛下御前。”
被称为赵将军的年轻将领猛地抱拳,甲胄铿锵作响,声音洪亮:“末将领命!必不负王爷、陛下重托!”
这并非个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绝有条不紊地将原本由他直管的四方边军、部分内陆重镇的指挥权,陆续移交给了这些经过严格考察、且明确表示效忠皇帝的年轻将领。他并未一次性放弃所有军权,拱卫京畿最核心的龙武军以及影卫系统依旧牢牢掌握在他手中,但这大规模的权力下放,已然释放出明确的信号。
每一次任命,都伴随着详细的方略指导和充足的粮草军械保障。萧绝并非简单地放手,而是在确保战略方向和后勤无忧的前提下,给予这些新生代将领足够的空间去历练、去成长。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皇帝搭建起一个忠诚且可靠的军事班底。
朝政:引领与放手
与此同时,帝国的行政中枢——内阁,也发生了显着的变化。
紫宸殿偏殿,如今已成为内阁日常议事的固定场所。以往,这里几乎是萧绝的一言堂。但如今,主持会议的更多是恢复了丞相身份的沈清言。
沈清言端坐于主位左下首,姿态从容。他的面前堆叠着来自各部院及地方的奏章。小皇帝萧宸则坐在正中的御座上,虽然年轻,但经历了巫蛊案的风波和后续的清洗,眉宇间少了几分过去的浮躁,多了几分沉静与专注。
“关于江淮漕运改制之议,诸卿还有何见解?”沈清言声音平和,引导着讨论。
官员们各抒己见,争论不休。沈清言并不急于下定论,而是仔细倾听,时而点拨,时而将关键问题抛给御座上的年轻皇帝:“陛下以为,是优先疏通旧河道,还是另辟新渠更为稳妥?”
萧宸显然提前做了功课,他沉吟片刻,结合几位大臣的意见,给出了自己的初步判断,虽稍显稚嫩,却条理清晰,显示出可贵的独立思考能力。沈清言微微颔首,并不直接评判对错,而是接着他的思路,引导众人进行更深入的利弊分析。
最终形成的决议,往往融合了众臣的智慧、沈清言的引导和萧宸的意志。萧绝的身影出现在内阁的次数明显减少,即便出现,也多是坐在一旁静听,只在最关键处,或争论陷入僵局时,才简短地提出方向性的意见,一锤定音。
他正在将处理日常政务的权力,实质性地移交到以沈清言为首的内阁和日渐成长的皇帝手中。
幕后:掌控与威慑
然而,没有人会认为萧绝就此放权归隐。他更像是从台前退居到了幕后,从处理具体事务,转向了掌控大局与战略威慑。
他的重心更多地放在了监督新政的落实上。“摊丁入亩”和“清丈田亩”触及了无数地方豪强的根本利益,虽有中央威压,但阳奉阴违、暗中阻挠者依然存在。萧绝的案头,堆满了来自各地的密报。他通过依旧完全效忠于他的影卫系统和龙武军情报网络,冷酷地清除着新政推行道路上的障碍。几起性质恶劣、试图暴力对抗清丈的地方豪强集团,被龙武军以雷霆手段连根拔起,其血腥结局再次震慑四方。
他也依然是帝国最强大的威慑力量。北方狄部在边境试探了几次,发现驻防将领虽年轻,却指挥若定,防线固若金汤,更重要的是,他们深知那位曾马踏王庭的煞神萧绝虽未亲至,但其目光从未离开过北疆。几次小规模冲突受挫后,狄部悄然收敛了气焰。四方诸侯、边镇大将,无论心中作何想法,在萧绝依旧掌控核心武力、且新政之下国力日增的背景下,无人敢有丝毫异动。
夜幕下的摄政王府,比以往更为宁静。
书房内,萧绝与沈清言对坐。
“北疆赵擎来报,已初步稳住防线,狄人暂退。”萧绝将一份军报推向沈清言。
沈清言接过,仔细看完,颔首道:“赵将军确是良将之才。陛下今日在内阁,对漕运改制的最终方案,提出了几条颇有见地的修改意见。”
萧绝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他需要历练,也需要权威。你在旁辅佐,很好。”
沈清言抬眼看他,烛光下,萧绝的侧脸线条依旧锋利,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些以往被杀伐与权谋所掩盖的东西——一种审视自身、规划未来的沉淀。
“如此放权,你不担心?”沈清言轻声问。
萧绝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如昔,却带着洞悉世事的沉稳:“本王要的,是一个强盛稳定、后继有人的大胤,而非一个永远离不开萧绝的大胤。如今障碍已清,新政已启,是时候让他们自己走下去了。”
他顿了顿,看向沈清言,语气不容置疑:“况且,本王并非归隐。这大局,依旧由本王掌控。只是换一种方式,更……省心些。”
沈清言闻言,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清浅的弧度。他明白,萧绝并非厌倦了权力,而是以一种更超然、更具智慧的方式,行使着权力,为这个帝国,也为他们二人的未来,铺设一条更稳固、更长远的道路。
还政于帝,并非退缩,而是更深远的布局。帝国的权柄,正在这看似退让的步伐中,进行着平稳而不可逆转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