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微的伤口,此刻却如同打开了通往幽冥的裂隙。“醉红尘”的毒性,远比萧绝记忆中前世所经历的更加霸道猛烈!
几乎在他认出这宿命之毒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便如同无数细密的针,狠狠扎入他的骨髓,顺着经脉疯狂流窜。眼前景物骤然开始旋转、发黑,耳边震天的厮杀声仿佛被隔了一层厚厚的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胸腔内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股腥咸几乎要冲破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最可怕的是他苦修多年的、雄浑磅礴的内力,此刻竟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冰消瓦解,溃散流逝!四肢百骸传来一种被抽空般的无力感,那支撑着他鏖战两日、屹立不倒的力量源泉,正在被剧毒无情地剥夺!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喉间溢出。萧绝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脚下踉跄,再也无法稳稳站立。他不得不将手中那柄饱饮鲜血的横剑猛地往地上一拄,剑尖与染血的青石碰撞出刺耳的摩擦声,这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他低头看向左臂,只见那被毒针擦破的细小伤口周围,皮肤已然变得一片青黑,并且一种诡异的、如同活物般的幽蓝色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血管经络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冰冷麻木,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这一幕,与前世毒发时的景象何其相似!甚至,更快,更烈!
“王爷!!”周围的亲卫和将领们看到他突然踉跄拄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臂上那蔓延的幽蓝更是触目惊心,无不骇然失色,惊呼着想要上前搀扶。
“别过来!”萧绝猛地抬头,厉声喝止,声音因毒素侵蚀而带着嘶哑,但那双赤眸中的厉色却丝毫未减,“守住……防线!”
然而,主帅骤然中毒,身形踉跄,这惊变如何能瞒得过城上城下无数双眼睛?
几乎是同时,城外联军阵营中,一道充满了怨毒、得意和疯狂的大笑声,借助内力远远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承天门上空,压过了战场的喧嚣:
“萧——绝——!哈哈哈哈!”
只见秦灼在一众蛮族首领的簇拥下,策马来到阵前,遥指着城头那拄剑而立的玄甲身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狰狞与快意。
“这‘醉红尘’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熟悉?!很怀念?!”秦灼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大仇将报的癫狂,“前世让你侥幸逃脱,苟延残喘!今生,我特意为你准备了这份‘厚礼’,毒性更烈三分!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京城,声音因激动而扭曲变形:“这万里江山,这九五至尊之位,注定是我的!你萧绝,不过是我登顶路上的一块绊脚石,前世是,今生亦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这京城,注定要化为一片焦土!!”
彻底的撕破脸!赤裸裸的宣告!他连前世今生的隐秘都毫不顾忌地吼出,已然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与胜利在望的膨胀之中。
秦灼的狂言,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在了本已因主帅中毒而惊慌失措的守军心头。
“王爷中毒了!”
“是剧毒!连王爷都撑不住了!”
“完了……京城守不住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头守军中急速蔓延。看着他们心目中如同战神般不可战胜的统帅此刻拄剑勉强站立,手臂上那诡异的幽蓝不断扩散,再听着城外秦灼那胜券在握的疯狂叫嚣,许多士兵的意志瞬间崩溃了。有人手脚发软,有人面露绝望,原本还算有序的防线开始出现动摇和混乱。
“顶住!不许退!”韩震等将领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试图稳住阵脚,但主帅中毒带来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联军显然不会错过这天赐良机。
“攻城!破城就在今日!!”北狄和西羌的首领们见状,兴奋地挥舞着战刀,发出了总攻的命令。
更加疯狂的攻击如同海啸般涌来!箭矢更加密集,投石更加凶猛,而更多的联军士兵,包括那些凶悍的破城营死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顾一切地攀上云梯,冲向已然动摇的城防!
一处垛口被几名西羌力士强行突破,守军被砍翻在地。
一段城墙因守军心神大乱,被破城营死士利用毒烟打开缺口。
整个北门防线,在内外交困之下,已然岌岌可危!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绝望的气息,如同京城上空那浓得化不开的硝烟,沉沉地笼罩下来。皇帝萧宸在后方接到急报,眼前一黑,几乎晕厥。沈清言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城头。
城头之上,萧绝拄着剑,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寒的刺痛。视野越来越模糊,秦灼的狂笑和联军的喊杀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手臂上的幽蓝已蔓延至肩头,冰冷的麻痹感正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
前世的结局,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正张开巨口,要将他,连同这座城池,一同吞噬。
难道……历史真的要重演?
难道他竭尽全力扭转的一切,终究抵不过这宿命的毒刃?
一股深沉的、近乎窒息的绝望,攫住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