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傻柱家,一股子油烟和饭菜的混合味扑面而来。屋里摆设比林爱国的破耳房强多了,但也乱糟糟的,墙上挂着些锅铲、围裙,墙角堆着几个面口袋。
“就这儿,你看看!”傻柱指着厨房那个砖砌的老式灶膛,一脸晦气,“一到阴天或者刮风,准倒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火还软趴趴的,炒个菜急死个人!”
林爱国蹲下身,仔细观察。灶膛口砌得有点大,烟道可能也有些堵塞,更关键的是进风设计不合理,燃烧不充分,自然容易倒烟。这问题对他来说不算难。
“柱哥,有手电吗?我看看烟道。”林爱国问。
“有!”傻柱从抽屉里翻出个铁皮手电筒。
林爱国打着手电,凑近灶膛口和上方的烟道连接处仔细查看,又伸手进去摸了摸内壁的烟灰厚度。“问题不大。主要是进风口位置和大小不太对,烟道里积灰也有点厚了。清理一下,改改风口就行。”
“真能弄?”傻柱眼睛一亮。
“能。”林爱国肯定道,“柱哥,借你火钩和一把旧菜刀用用,最好再找几块半截砖和点黄泥。”
“好嘞!”傻柱立刻忙活起来,翻箱倒柜找东西。他别的没有,厨房家伙什和零碎材料还真不缺。
林爱国先用火钩把灶膛里厚厚的积灰掏干净,又用手电照着,用绑了布条的长棍清理了烟道下段的浮灰。然后,他用旧菜刀小心地刮掉原来灶膛下方进风口边缘多余的砖块,将进风口形状改成略向上倾斜的扁口,这样进风更顺畅且直接吹向燃料底部。
接着,他用傻柱找来的黄泥,混合了点水,在灶膛内部靠后的位置,砌了一道矮矮的、弧形的“坝”,这叫“回风墙”,能让火焰在灶膛里多回旋一阵,热量吸收更充分。
最后,他用几块半截砖和黄泥,在灶膛口下方搭了个简单的、可调节的挡风板雏形。“这个等泥干了,可以用铁皮做个活动的,以后根据天气调节进风量,就不容易倒烟了。”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手法熟练得根本不像个半大孩子。傻柱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那手砌泥“坝”的活,又快又稳,弧度匀称。
“行了,柱哥,生火试试。先用小柴,别太大。”林爱国拍拍手上的泥灰。
傻柱赶紧拿来引火柴和几块小煤球,点燃塞进灶膛。火焰升起,沿着新砌的“坝”向前向上卷去,烟道口很快冒出淡淡的青烟,笔直上升,没有丝毫倒灌。随着煤球被引燃,火势稳定而旺盛,蓝黄色的火苗呼呼作响,热量明显比之前集中。
“嘿!神了!”傻柱一拍大腿,乐得合不拢嘴,“行啊爱国!你这手艺,跟谁学的?比我们厂里那些瓦工都强!”
“瞎琢磨,瞎琢磨。”林爱国笑着洗了手,又用剩下的边角料和铁丝,快速给傻柱做了个带弯钩和耙头的小工具,“这个,掏炉灰、勾煤块方便。”
傻柱接过那奇形怪状但一看就实用的小工具,在手里掂了掂,看向林爱国的眼神彻底变了。这已经不是“有点意思”,是真有本事,而且不是虚的,是实实在在能解决问题的本事!
“没说的!”傻柱把工具往旁边一放,挽起袖子,“今天必须在我这儿吃!柱哥给你露两手!正好,昨儿厂里招待餐有点剩……呃,有点好料!”
他翻出小半截腊肠、几个鸡蛋,又拿出两颗土豆、一把青菜,风风火火开始操持。林爱国想帮忙,被他按在椅子上:“坐着!今天你是功臣,等着吃就行!”
厨房里很快响起有节奏的切菜声和热油下锅的滋啦声,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林爱国安静地坐着,目光扫过屋里。虽然乱,但没什么值钱东西,看得出傻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手松,存不住钱。
不一会儿,三菜一汤上桌:腊肠炒鸡蛋(油汪汪的)、醋溜土豆丝(刀工匀称)、清炒青菜,外加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主食是白面馒头。
这规格,在这年头绝对是高规格招待了。林爱国没多客气,道了谢,拿起馒头就吃。饭菜入口,味道果然不错,火候掌握精准,咸淡适中,看得出傻柱在厨艺上是下了真功夫的。
“咋样?”傻柱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得意地问。
“好吃,柱哥手艺是这个。”林爱国竖起大拇指。
傻柱更高兴了,打开一瓶散装白酒,给自己倒了一盅,又给林爱国倒了小半盅:“来,陪哥喝点!庆祝庆祝!”
林爱国前世酒量不差,但这身体年轻,他没多喝,只是抿了一点意思意思。酒过三巡,傻柱话匣子就打开了。
“爱国,不是哥说你,你搬出来,是对的!”傻柱脸色微红,“你爹那人……唉,算了,不提他。就说咱们这院儿,看着热闹,其实啊,水浑着呢!”
他压低声音:“前院那阎老西,算计到骨头缝里,跟他打交道,得留八百个心眼子。后院许大茂,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跟他走得近,准吃亏!”
林爱国点点头,给他夹了筷子菜:“柱哥,那一大爷呢?我看院里人都挺敬着他。”
“一大爷?”傻柱撇撇嘴,“易中海?老狐狸!面上永远公平公正,事事为集体着想,实际上……哼,他啊,最看重的是他那‘一大爷’的权威,还有他那套‘养儿防老’的算盘!你以为他为啥总偏着秦淮茹家?还不是指望着棒梗那小……咳,指望着贾家以后能给他养老送终?秦淮茹也精,顺着他这心思,哭穷卖惨,把他哄得团团转。”
林爱国若有所思。这和原着里以及他自己观察的差不多。易中海需要树立道德标杆和养老保障,秦淮茹需要靠山和资源,各取所需。
“那二大爷刘海中呢?”林爱国问。
“官迷一个!肚子里没二两墨水,整天想着当官管人。除了摆架子、打儿子,没别的本事。你以后少搭理他。”傻柱不屑道。
“那……秦姐家,真那么困难?”林爱国看似随意地问。
傻柱叹了口气,语气复杂:“要说难,也难。贾东旭走了,就秦淮茹一个工人工资,拉扯三个孩子和一个婆婆。可要说多难……也未必。贾东旭的抚恤金不少,厂里也一直有补助,秦淮茹工资也不低。加上院里……呃,加上大家伙儿帮衬,日子其实能过。就是……唉,她那婆婆,不是个省油的灯,太能作!”
他喝了口酒,摇摇头:“以前我觉得秦姐可怜,能帮就帮点。可有时候也觉得……这帮忙,好像成了应该的?不帮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尤其是棒梗那小子,越来越没样……”
说到这里,傻柱猛地停住,看了林爱国一眼,似乎想起白天棒梗从他屋里慌慌张张跑出来的事,但终究没问出口,只是又叹了口气。
林爱国心里明白,傻柱这是开始对长期的“单方面付出”产生怀疑和疲惫了,只是碍于情面和习惯,暂时还扭不过来。原着里,他也是被拖到很晚才醒悟。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林爱国听得多,说得少,但关键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他对四合院里这几股主要势力的心思和关系,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这比书本上的描述要生动得多,也真实得多。
临走时,傻柱硬塞给他两个白面馒头:“拿着,明儿早上吃!以后灶火有问题,我还找你!有啥需要帮忙的,也跟哥说!” 态度比之前热络真诚了许多。
“谢谢柱哥。”林爱国没推辞,接过馒头,告辞出来。
天色已黑,院里各家都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从中院走回前院,经过贾家窗户时,林爱国似乎感觉到有目光从窗帘缝隙里透出来,但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回自己的破耳房。
他点上煤油灯,把两个馒头放好。炉火已经很小,但余温犹在。他坐下来,回想今晚和傻柱的交谈,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易中海要权威和养老,刘海中要官威,阎埠贵要算计小利,秦淮茹要生存资源和靠山,许大茂要损人利己或踩着人往上爬,傻柱目前是混沌的仗义和逐渐觉醒的自我……
而自己呢?要活下去,要改善处境,要获取知识和资源,要在这“禽满”四合院里,找到自己的立足之道,并……悄然积蓄力量。
窗户纸上,映出他沉思的剪影。
与此同时,后院许大茂家。
许大茂端着茶杯,站在自家屋门口,遥遥望着中院方向。他媳妇娄晓娥在屋里整理东西,随口道:“你看什么呢?”
“看‘人才’。”许大茂嘬了口茶,咂咂嘴,“傻柱今儿把林爱国请家去了,还做了饭。我隔着老远都闻见腊肠味儿了。”
“那又怎么了?”娄晓娥不以为意,“傻柱就那样,谁给他点好处,他就跟谁亲。”
“你懂什么!”许大茂转过身,压低声音,“那林爱国不简单!你看他搬出来后,不声不响的,弄了个省煤炉子,帮傻柱改了灶,傻柱这混不吝都对他客气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有真本事,而且这本事有用!”
“那你想干嘛?”
“干嘛?投资啊!”许大茂小眼睛闪着光,“现在这形势,多结交个有本事的朋友,没坏处。傻柱都能拉拢他,我许大茂凭什么不能?而且,我看那小子,比傻柱有脑子,知道分寸。” 他想起白天林爱国对他“合作提议”的谨慎态度,不但不生气,反而更觉得这人值得下注。
“就你能!”娄晓娥白了他一眼,“小心别算计过头,把自己栽进去。”
“放心,你男人我心里有数。”许大茂得意地笑了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次该用什么由头,再去找林爱国“加深感情”了。
前院,阎埠贵家。
三大妈一边纳鞋底,一边对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阎埠贵说:“老阎,我听说,傻柱今晚请林爱国吃饭了,还吃得挺好!”
阎埠贵从报纸上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我也瞧见了。傻柱那人,无利不起早。看来,林爱国那炉子,还有他修灶的手艺,是真有用。”
“那咱们家……”三大妈动了心思。
“急什么?”阎埠贵摆摆手,“再观察观察。这小子滑头,直接要手艺肯定不给。咱们得找个机会,让他‘主动’帮咱家也弄弄。比如……解成那儿是不是有高中用过的旧课本?反正他也考不上了,放着也是落灰……”
夜色渐深,四合院重归宁静。但许多人心里,却因为西南角那个破耳房里的少年,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林爱国吹熄了灯,躺了下来。怀里揣着傻柱给的两个馒头,胃里是久违的饱足感,心里却更加清明。
明天,该去街道继续干活了。李副主任那里,苏干事说的“另一批旧书”,还有许大茂可能的再次上门……
他闭上眼睛,嘴角却微微弯起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