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宫门在身后合拢,落锁声如同最终判决,将龙惊墨与外界彻底隔绝。
她被安置在一座名为静心苑的宫苑。
苑内陈设简洁到近乎空旷,除了必备的床榻、桌椅和一套文房四宝,便再无他物。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灰尘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窗户紧闭,只能透过模糊的窗纸,窥见外面被高墙切割的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
押送她的嬷嬷面无表情地交代完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出的规矩后,便退了出去,留下绝对的寂静。
龙惊墨独自站在殿中央,厚重的王妃吉服如同枷锁,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体内因强行开启妆匣和连日奔波紧张而积压的伤势与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涌上。
她缓缓走到冰凉的木椅边坐下,卸下力气的瞬间,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叫嚣。
抬头环顾这陌生的囚笼,她的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回了数月前,她刚被接回龙府时的情形。
那时,她刚从生活了十几年的边关回到这雕梁画栋、却冰冷彻骨的。
身边除了几件粗布衣裳,便只有贴身藏着的那枚母亲留下的玉佩。
那枚触手温润、刻着简单云纹的玉佩,曾是她贫瘠岁月里唯一的温暖与念想。
母亲离世前,曾拉着原身的手,眼中满是愧疚与遗憾,叹息未能给她留下什么傍身的物件。
她一直以为,这枚侥幸未被柳氏瞧上、得以保留的玉佩,就是母亲留给她的全部了。
她在龙府举步维艰。柳氏看似温和实则疏离阴毒的,下人们若有似无的轻视,龙婉清毫不掩饰的敌意,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们的漠视,她都得一一承受。
直到她发现,母亲在龙府竟还留有不少遗物——那些被随意堆放在库房角落、蒙尘多年的嫁妆。
这个发现让她既心酸又愤怒。
母亲临终前的遗憾言犹在耳,原来母亲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而是留下的东西,几乎都被龙家霸占、遗忘!
于是,拿回母亲留在龙府的一切,成了她唯一且坚定的念头。
她至今记得,当她提出要取回母亲嫁妆时,龙家众人那精彩纷呈的嘴脸——柳氏的假意推诿,龙啸云的默许纵容,龙婉清的刻薄讥讽。
他们虽百般不情愿,但最终却让步了。现在想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们要拿母亲的嫁妆,换她心甘情愿替龙婉清出嫁!
用一个他们眼中的庶女,换嫡女龙婉清攀附太子的机会!
是了,太子定是许了龙婉清未来皇后之位,这才值得他们铤而走险,行这李代桃僵之计!
好一个精打细算的买卖!
用一个他们厌弃的女儿,换整个龙府和柳氏一族的泼天富贵!
龙惊墨唇边泛起一丝冰冷刺骨的笑意。
哼,龙婉清,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来享受这皇后之尊?贵妃母子,又岂是易与之辈?这皇后之位,只怕是烫手山芋!
回京近一月,日日与龙府众人周旋斗法,真真假假,竟让她一时未曾深思其中的关窍。
如今在这深宫囚笼之中,被迫静下心来,反而将这一切想得透彻明白。
还有五天……她低声自语,计算着距离大婚的日子。
太后将她拘在此处,直到大婚当日才准王府接人,这五日,便是她在各方势力博弈中的缓冲期,也是她理清思绪、积蓄力量的最后时机。
她走到桌案前,目光扫过那厚厚的宣纸与两本《女诫》、《内训》。
抄写?思过?
她会的。但她要思的,是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要写的,是属于自己的谋划。
夜色渐深,宫灯昏黄。
龙惊墨端坐案前,执笔蘸墨,娟秀的字迹落在纸上,眼神却锐利如刀。
这五日,她要在这囚笼之中,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