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地主家少爷的怪病,像一片浓重的乌云,笼罩在槐树镇上空,也让龙惊墨的生活平添了许多变数。她虽答应了陈掌柜前去诊治,但并未立刻动身,而是让他先详细描述了症状,并要求提供一份名医开过的药方副本。
她需要时间准备,更需要最大程度地了解情况,降低风险。
然而,就在她潜心研究刘家病例,调配可能用到的药物时,另一批不速之客,以一种更加傲慢和令人厌恶的方式,闯入了她刚刚获得的平静。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一辆风尘仆仆、却明显带着京城制式的青篷马车,在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神情倨傲的护卫簇拥下,毫不减速地冲到了茅屋院外,激起一片尘土。
马蹄声和车辙声打破了乡村的宁静,也瞬间引起了赵大山的警惕。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抓起靠在墙边的柴刀,眼神锐利地盯住院外。
马车停稳,一个穿着绸缎面料、管家模样的干瘦中年男人率先跳下车,他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挑剔而厌恶的目光扫视着破败的茅屋和低矮的院墙,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
他身后,四个龙府护卫翻身下马,个个腰佩钢刀,身形彪悍,面无表情,眼神中带着京城侯府带来的天然优越感,完全不把眼前的穷乡僻壤放在眼里。
那管家模样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拿腔拿调的尖锐嗓音,对着茅屋高声道:“里面的人听着!龙大将军府来人了!还不快让龙惊墨出来接旨!”
他的声音刺耳难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不是来接人,而是来施舍乞丐。
茅屋的门开了。龙惊墨缓步走了出来,白芷和青雀紧张地跟在她身后。赵大山则手持柴刀,如同铁塔般护在龙惊墨身侧,眼神凶狠地盯着那群不速之客。
龙惊墨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外的阵仗。马车、护卫、管家…这排场,可不像是来接一个被弃多年的庶女回去享福的。
那管家看到龙惊墨,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前的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身形清瘦,面色却不再枯黄,反而有一种异常的平静和白皙,尤其那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看着人的时候,让人莫名有些心底发寒。
这…这真是那个传说中懦弱无能、病怏怏的弃女?怎么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管家压下心中的一丝诧异,抬高了下巴,用更加傲慢的语气说道:“你就是龙惊墨?见到本管家,还不行礼?真是乡下地方,一点规矩都不懂!”
龙惊墨还没说话,赵大山先忍不住了,瓮声瓮气地喝道:“哪里来的癞皮狗!在俺家姑娘门口吠什么?!要说话就好好说,不会说就滚蛋!”
那管家被一个乡下莽汉呵斥,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指着赵大山:“你…你个粗鄙村夫!敢辱骂龙府管家?!给我拿下!”
他身后两名护卫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就要动手。
“我看谁敢!”龙惊墨终于开口,声音清冷,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威慑力,让那两个护卫的动作下意识地一顿。
她目光转向那管家,淡淡道:“龙大将军府?与我何干?我早已不是龙家的人。你们闯我家门,大呼小叫,就是京城的规矩?”
那管家被噎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如此牙尖嘴利,而且态度冷静得可怕。他强压怒火,想起此行的任务,从怀里掏出一封盖着火漆印的信函,在空中虚晃了一下,语气带着施舍:
“哼!不识好歹!府上老夫人和老爷开恩,念你体内终究流着龙家的血,允你重回府中!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你还不快快磕头谢恩,收拾东西跟我们回京!”
重回府中?龙惊墨心中冷笑。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原主被弃在这里自生自灭多年,如今突然想起要接回去?必有蹊跷!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反而问了一句:“回京?做什么?”
管家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和幸灾乐祸,扬声道:“自然是回去享福!还能做什么?难道接你回去做大小姐不成?别做梦了!是让你回去替大小姐完成与定渊王的婚约!这是你的造化!”
定渊王?夜烬?
龙惊墨搜索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赵大山平日闲聊的信息。定渊王夜烬,皇帝第七子,曾是战功赫赫的王爷,但据说多年前中毒重伤,双腿残疾,性情变得暴戾嗜杀,被皇帝厌弃,幽禁王府,是个朝不保夕的“废人”…
而龙家的嫡女,龙婉清,自然不肯嫁给这样一个废人王爷。所以,就想起了她这个弃女,让她回去替嫁?
真是打得好算盘!用她这个弃女去搪塞圣意,既能保住嫡女,又能榨干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龙惊墨心底蔓延,但她脸上却看不出分毫。
白芷和青雀听到“替嫁”、“定渊王”这些字眼,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意味着什么,但也知道绝不是好事,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抓住龙惊墨的衣角。
赵大山更是怒目圆睁,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打出去。
那管家见龙惊墨沉默,以为她被这“好消息”吓傻了或者惊喜呆了,得意地哼了一声:“怎么?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别磨蹭了!赶紧收拾东西上路!王府的花轿可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