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的日子转瞬即至。
皇家围场设在京郊百里外的苍云山,山势连绵,林深草茂,其中飞禽走兽繁多,是大胤历代帝王最喜欢的狩猎场所。
旌旗招展,仪仗煌煌。皇帝御驾亲临,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受诏命妇皆随行,队伍浩浩荡荡,绵延十数里。禁军精锐前后护卫,甲胄鲜明,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冲散了秋日的飒爽。
龙惊墨与夜烬同乘一车。她掀开车帘一角,望着外面络绎不绝的车马仪仗,目光扫过那些看似恭敬的面孔,低声道:“真是好大的阵仗。”
她师傅闭关了,那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夜烬闭目养神,闻言淡淡道:“越是盛大的场面,越是容易藏污纳垢。惊墨,今日跟紧我,切勿单独行动。”
龙惊墨点头,她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险。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袖中暗藏的银针和几张符箓,又摸了摸贴身佩戴的净月珠,心中稍安。
抵达围场后,依制举行祭天仪式,祈求狩猎顺利,国泰民安。仪式庄严肃穆,皇帝身着戎装,亲自拈香祝祷,百官跪拜,山呼万岁。
仪式结束后,便是自由狩猎的时间。年轻的皇子宗亲、勋贵子弟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策马扬鞭,带着各自的随从护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密林之中,呼喝声、马蹄声、犬吠声此起彼伏,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皇帝在高起的观猎台上安坐,看着儿郎们英姿勃发的模样,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几位重臣陪侍在侧,谈笑风生,似乎一片和谐。
夜烬并未急于入场,他陪着龙惊墨站在观猎台附近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目光沉静地扫视着整个围场。他的轮椅并未带来,此刻长身而立,玄色骑装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引来不少或明或暗的打量。
“二皇子入场了。”龙惊墨轻声道。
只见二皇子夜轩一身利落的银灰色骑装,正动作略显笨拙地翻身上马,带着十余名护卫,规规矩矩地选择了一条相对平坦的路线进入山林,表现得不功不过,与他平日怯懦平庸的形象十分吻合。
“演得倒是卖力。”夜烬语气淡漠。
不久,北狄使团在礼官陪同下前来觐见皇帝。使团首领依旧是那位三皇子拓跋弘,他今日换上了一身北狄贵族的猎装,更显彪悍。他身后跟着数名体型魁梧、眼神锐利的北狄武士,其中一人格外引人注目,他身形并不算最高大,但气息却最为内敛阴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直划到下颚。
拓跋弘言辞恭敬,表达了对大胤皇帝和文化的仰慕,并表示希望能与大胤的勇士们切磋骑射技艺。皇帝自然含笑应允,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
然而,在拓跋弘转身离去,目光扫过观猎台下方时,与不远处的二皇子夜轩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眼神交汇。
虽然只是一瞬,但一直紧密关注着这两方的龙惊墨和夜烬都捕捉到了。
“果然勾连在一起了。”龙惊墨心道。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到夜烬身边,低语了几句。夜烬眼神微凝,对龙惊墨道:“皇叔召我过去商议布防调整之事,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让白芷和几名影卫护着你。”
“你去吧,我没事。”龙惊墨点头。
夜烬离开后,龙惊墨在影卫的护卫下,看似悠闲地欣赏着围场风光,实则心神紧绷,暗中留意着各方动静。她看到龙家的队伍也入场了,龙啸云端坐马上,面色沉肃,看不出喜怒,龙婉清并未随行,想必是没脸出现。她还看到了几位与二皇子有过接触的官员,他们的神色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中不时传来猎物被射中的欢呼声,气氛似乎越来越热烈。
突然,一名禁军将领快步登上观猎台,在皇帝面前单膝跪地,神色有些惶急:“启禀陛下!方才……方才二皇子殿下在林中遇险,坐骑受惊,险些坠入深谷,幸得北狄勇士出手相救,方才化险为夷!只是殿下受了些惊吓,北狄一位勇士为救殿下,手臂被树枝划伤。”
消息传来,观猎台上下顿时一阵轻微的骚动。
皇帝眉头微蹙:“轩儿无事便好。北狄勇士救驾有功,重重赏赐!宣太医为受伤的勇士诊治。”
“陛下仁厚!”众人齐声道。
然而,龙惊墨却心中一沉。二皇子遇险?北狄勇士相救?这未免太过巧合!这会不会是他们设计好的接触借口?那名受伤的北狄勇士,会不会就是那个刀疤脸?太医诊治……正是传递消息或者做手脚的绝佳机会!
她立刻看向夜烬离开的方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场秋猎,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潮已然开始汹涌,而真正的猎杀,恐怕才刚刚开始。她必须尽快找到夜烬,将这个消息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