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渊王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将龙惊墨脸上那份决绝映照得愈发清晰。
夜烬凝视着她,并未出言劝阻,反而缓缓点头:“好。既然你已决定,本王便陪你将这天地,翻覆过来。”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过,翻案需有策略。父皇虽对旧事心存愧疚,但牵扯前朝后宫,更涉及龙家这等勋贵,需有确凿证据,一击即中。”
龙惊墨眼中光芒闪烁:“证据……会有的。龙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那位龙老夫人和柳氏做下那么多恶事,不可能毫无破绽。而且,”
她看向夜烬,“舅舅云慕辰既在暗中,云家想必也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最重要的是,陛下刚刚经历二皇子背叛,正是对结党营私、阴谋诡计最为痛恨之时,此时旧事重提,正当其时!”
她思路清晰,显然并非一时冲动。身世的真相与沉重的仇恨,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潜藏的智慧与魄力。
“你想如何入手?”夜烬问道,眼中带着欣赏。
“先从龙家开始。”龙惊墨语气冰冷,“龙啸云昨日‘救’我,无非是迫于云家压力,想稳住我。但他心中对我这‘孽种’的存在,只怕比谁都膈应。龙老夫人和柳氏更是视我为眼中钉。与其等他们缓过气来再算计我,不如我先发制人!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龙惊墨,究竟是谁的女儿!我母亲云婉儿,当年究竟受了怎样的冤屈!”
她顿了顿,继续道:“待龙家之事掀起波澜,当年与前皇后诅咒相关的流言,以及端敬皇太妃家族和龙老夫人在其中的角色,便可顺势抛出。层层递进,由小及大,最终直指核心!届时,人证、物证,有云家在暗,有王爷在明,何愁不能水落石出?”
夜烬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此法可行。龙家经此一事,内部必生嫌隙。龙啸云为自保,未必会死保那毒妇与柳氏。至于端敬皇太妃家族,早已没落,翻案阻力相对较小。唯一需要谨慎的,是此举会彻底将你与云家绑在一起,推向风口浪尖,父皇那边……”
“陛下若想王朝稳固,便需要廓清妖氛,肃清蠹虫。”
龙惊墨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透彻,“我救驾之功在前,云家重现之势在后,陛下即便忌惮,在明面上也必须给予安抚和支持。更何况,翻出旧案,清算二皇子余孽及龙家等不安分势力,本身也符合陛下巩固皇权的需要。我们,不过是递上了一把最合适的刀。”
夜烬深深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自己这位王妃潜藏的能量与智慧。她不再仅仅是需要他庇护的女子,而是足以与他并肩,甚至在某些方面看得更远的盟友与伴侣。
“好!”他不再犹豫,“明日我便递牌子入宫,请求单独觐见父皇,先为你请功,并稍作铺垫。你且安心在府中休养,待我消息。龙家那边……”
他冷笑一声,“本王倒要看看,龙啸云这次,如何应对!”
翌日,清晨。
龙惊墨救驾之功以及二皇子宫变被镇压的消息,已如同插上翅膀,传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定渊王与王妃的声望一时无两。
然而,还没等百姓们从这惊天变故中完全回过神,另一则更加劲爆、更加匪夷所思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猛地炸裂开来!
消息源头不明,却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于茶楼酒肆、深宅后院——
“听说了吗?定渊王妃龙惊墨,根本就不是龙大将军的亲生女儿!”
“什么?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据说她的生父,是龙家那位早夭的、几乎没人知道的嫡次子,龙啸天!”
“我的天!那龙大将军她……”
“嘿,这里面水深着呢!听说当年龙啸天与云家小姐云婉儿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大婚当日却莫名暴毙!然后云小姐就被龙家硬塞给了龙大将军做平妻!”
“这……这是杀弟夺妻?!”
“还不止呢!听说龙老夫人,就是那个由妾室扶正的,还有现在的龙夫人柳氏,一直容不下云婉儿母女,后来更是设计把她们发配到了边疆,云婉儿这才郁郁而终!”
“难怪……难怪定渊王妃在龙家过得那般艰难!原来根本不是亲生的!”
“龙家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啊!逼死嫡子,虐待儿媳和孙女!”
“云家呢?云家当年不是……”
“云家怕是也被龙家和他们背后的势力给坑了!我听说啊,当年前皇后那事儿……”
流言越传越烈,细节越来越丰富,真真假假,却将龙家推上了风口浪尖!尤其是龙啸云“杀弟夺妻”、龙老夫人“宠妾灭妻、逼死嫡媳”、柳氏“善妒恶毒”的罪名,如同烙印般狠狠打在了龙家脸上!
龙府之内,已然炸开了锅。
“砰!”龙啸云脸色铁青,一掌将身旁的红木茶几拍得粉碎!“查!给本将军查!是谁散播的谣言?!”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没想到,龙惊墨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狠辣!这几乎是将龙家最肮脏、最不堪的遮羞布彻底撕开,公之于众!
龙老夫人(现已扶正)所在的院落,传来阵阵瓷器碎裂声和尖利的哭骂:“反了!反了!那个小贱人!她怎么敢?!云家……是云家!他们回来了!他们要报复!”
柳氏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躲在房中不敢出门,当年陷害云婉儿母女,她可是主力!
整个龙家,一时间人心惶惶,昔日煊赫的将军府,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炸得摇摇欲坠。
而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
夜烬刚刚告退。他将龙惊墨引动龙气救驾的细节(隐去云慕辰部分)禀明,并为龙惊墨请功,言语间亦稍稍提及了她过往在龙家的不易。
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面色沉静如水。关于龙惊墨身世的流言,他自然也第一时间知晓了。
他目光幽深地望向窗外,脑海中回响着夜烬的话,以及暗卫汇报的关于流言的内容。
“龙啸天……云婉儿……龙家……端敬皇太妃……”他低声咀嚼着这些名字,眼神变幻不定。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这潭水,果然被搅浑了。也好……有些沉疴旧疾,是到了该彻底清算的时候了。”
他提起朱笔,在一份空白的圣旨上,缓缓写下了一个“查”字。
风云,已因龙惊墨这石破天惊的第一步,再次汇聚。帝都的天空,刚刚放晴片刻,便又笼罩上了更加浓重、更加诡谲的阴云。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