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接到前线的急报时,指尖在冰冷的檀木桌案上无意识地叩击着,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山谷就在眼前,邪修最后的巢穴如同一个张开的、布满毒牙的陷阱,散发着诱人又致命的气息。他反复权衡着利弊,眉宇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若不请动那位闭关的族叔刘轩虎,万一谷中真潜藏着练气后期的邪修头目,以其修炼《血煞功》日久积攒的凶戾邪力,配合那诡异的护谷阵法,此番前去的家族精锐修士,怕是要折损过半,元气大伤。
这责任,他刘忠担待不起。可若以利益请动了这位练气八层的高手……刘忠眼底闪过一丝肉痛。刘轩虎性情乖戾,贪得无厌,哪怕他全程只是袖手旁观,最后瓜分战利品时,也必然会仗着修为和辈分,强行拿走最丰厚的大头。
家族耗费资源、牺牲人手打下的成果,平白要被他咬去最肥美的一块肉,实在令人不甘。
思来想去,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最终,刘忠的指尖停顿,眼中掠过一丝决断。
他小心翼翼地探入怀中,取出一个以秘银封口的乌木小盒。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非金非玉、造型古朴奇特的令牌,令牌表面蚀刻着古老而扭曲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这正是临行前,家族长老亲手交给他的秘令。长老当时神情异常凝重,语焉不详地告诫他:“此令关乎家族一段讳莫如深的秘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但若用之,刘轩虎见了,绝不敢违抗!”
“秘辛……绝不敢违抗……”刘忠喃喃自语,指腹摩挲着令牌冰凉的表面,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沉重份量。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亲自携令前往刘轩虎的静修之所。
当刘轩虎的目光触及那枚令牌时,脸上的倨傲与不耐瞬间凝固。他那双平日里精光四射、带着上位者威压的眸子,骤然收缩,瞳孔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先是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是如同被毒蛇噬咬般的惊惧,最后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屈辱与不甘!
他的脸色在短短一息间变得铁青,腮帮的肌肉因紧咬牙关而剧烈地抽搐着,握着令牌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死死地盯着刘忠,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但最终,那滔天的怒火与不甘,都在令牌那无声的威慑下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勉强与压抑:“遵……令。”
刘轩虎的到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他周身散发着练气八层修士那如渊似海、毫不掩饰的威压,沉甸甸地笼罩在谷口每一个修士的心头。
他没有任何寒暄,径直走到阵前,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漠然,瞬间接管了所有指挥权。
林牧、黄蛮与其他幸存的散修,心头的寒意比谷中的灰雾更浓。谷口那被火球轰散的雾气深处,依旧翻涌着令人不安的死寂与未知的凶险。
进去?九死一生!可面对刘轩虎那毫无温度的眼神,以及他身后那些刘家修士虎视眈眈的督战姿态,谁又敢明着抗命?求生的本能让他们脚下如同生了根,下意识地磨蹭着,希冀能拖延片刻。
刘轩虎是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这些蝼蚁的心思?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讥讽,连废话都懒得说一句。
只见他翻手之间,一面巴掌大小、通体赤红如血的小旗便出现在掌心。随着他雄浑的法力如同决堤洪水般注入,那面小旗迎风暴涨,瞬间化作一丈多高的烈焰巨幡!
“呼——!”
灼人热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威压,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空气被高温扭曲,发出噼啪的爆鸣。靠得近的修士只觉得毛发瞬间焦枯卷曲,皮肤刺痛,连呼吸都变得滚烫困难,惊呼着连连后退,空出一大片区域。
再看那赤红巨幡之上,一颗颗头颅大小、凝练如实质的赤红火球凭空浮现,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在刘轩虎身周缓缓盘旋、游弋。每一颗火球内部都蕴含着狂暴至极的火行灵力,光芒刺目,仅仅是散发出的余温,就让地面枯草瞬间化为飞灰,岩石隐隐发红,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去。”
刘轩虎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驱赶一只苍蝇。他随意屈指一弹。
其中一颗盘旋的火球骤然脱离轨迹,发出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拖着长长的赤红尾焰,如同一颗坠落的陨星,狠狠砸向那依旧弥漫着残余灰雾的谷口!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谷间疯狂回荡,仿佛天崩地裂!谷口处炸开一团刺目的巨大火球,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泥土和炽热的气浪向四周疯狂席卷!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小半天空。
待火光稍敛,烟尘略散,众人骇然发现,那层曾阻隔一切窥探的诡异灰雾,竟被这惊天一击硬生生撕开、冲散了大半,露出了其后更显幽深狰狞的谷内景象——嶙峋怪石如同巨兽獠牙,枯死的树木扭曲如鬼爪,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林牧等人看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般威力的火球,若是砸在自己身上……别说骨头渣子,恐怕连一点存在的痕迹都会被彻底抹去!先前任何一丝侥幸和拖延的心思,都在这一击的绝对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
再无人敢有半分迟疑!在刘家修士冰冷的长刀和法器的逼迫下,残余的低阶散修如同被驱赶的羔羊,带着绝望的呜咽,被迫率先踏入那片刚刚被烈焰蹂躏过、依旧散发着焦糊与血腥气息的死亡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