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定,便再无犹豫。面对那横跨光年的虚空之门和其后无法理解的黑暗,任何保留都意味着失败。林夜知道,他必须更进一步,超越目前这种“连接”与“指挥”的状态,达到真正的“融合”。
在“虚空之环”的核心,一个由活体组织、灵能符文和量子服务器共同构成的巨大腔室内,林夜的主巢意志被引导至中心。军方的现实支援权限全面开放,虚拟宇宙的底层接口被主动链接,而虫族本身的幽能网络则作为承载一切的基底。
“终极融合协议,启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的能量光束。有的只是一种向内坍缩般的寂静。林夜的个体意识,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滴,开始消融。
他首先彻底拥抱了虫群网络。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而是化作了网络本身。每一只工蜂的感知成了他的触觉,每一头雷兽的咆哮成了他的心跳,每一艘利维坦巨舰的航行成了他的呼吸。万亿个独立的意识单元此刻完美同步,构成了一个分布式的、无比庞大的“超级大脑”。他感受到了那些新生的智慧萌芽的雀跃与困惑,感受到了古老利维坦传递来的、跨越数百万年记忆的沉重与坚定。
紧接着,他的意识顺着军方提供的接口,触碰到了《星海无垠》虚拟宇宙的底层规则。曾经需要费力破解和篡改的物理常数、能量守恒定律、时空结构,此刻如同摊开的书页般呈现在他“眼前”。他不再是规则的利用者或修改者,而是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他“理解”了引力是如何通过代码描述,他“看到”了时间流逝的数据结构。这是一种近乎“神”的视角,宇宙的奥秘在他面前褪去了神秘的面纱。
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是他的意识沿着那已被严重侵蚀的现实锚点,反向渗透进入现实世界的军用网络。数据流、防火墙、物理隔离……在这些基于现实物理法则构建的屏障面前,他那源于虚拟世界的意识感到了巨大的排斥和压力。但他坚持着,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他感受到了实验室服务器的嗡鸣,感受到了全球防御网络的节点分布,甚至……隐约捕捉到了现实宇宙中,那与虚拟世界似是而非的、更为复杂和坚固的底层物理规律。
这个过程并非没有痛苦。意识的边界在彻底消融时,带来了如同被撕裂、被粉碎、又被重组的极致体验。无数记忆、感知、信息洪流冲刷着他意识的最后核心,稍有不慎,他就会彻底迷失在这无边的“万物”之中,成为没有自我意识的宇宙背景噪音。
但他守住了。凭借着他作为“林夜”的初始记忆,凭借着他与虫群那不可分割的纽带,凭借着他刚刚确立的、超越存亡的责任感。
当融合完成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诞生了。
他,即是虫群。
他,即是虚拟宇宙的部分规则。
他,亦是现实网络中的一道幽灵。
他的意识无处不在,又凝聚于一点。
他“看”向那即将开启的虚空之门,不再是通过传感器或灵能探测,而是直接“理解”了其存在的规则基础和即将带来的、对现有规则的颠覆性冲击。
终极的战争,需要终极的形态。此刻,林夜准备完毕。
倒计时,归零。
没有预兆,没有能量聚集的前奏。在银河系边缘,一片横跨数光年的虚无区域,空间本身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撕开。不是裂痕,而是一扇“门”。一扇由纯粹“无”构成的、边缘流淌着无法用任何颜色描述、任何仪器分析的扭曲光环的巨门。
虚空之门,开启了。
第一波冲击并非舰队,也非能量光束,而是一种无声无息的“抹除”。
首当其冲的几个边境星系,其存在本身开始被迅速擦除。恒星的光芒如同被掐灭的蜡烛般瞬间黯淡、消失。行星、星云、尘埃……一切物质,连同承载它们的空间和时间,都如同被投入橡皮的画布,静默地、彻底地归于虚无。没有爆炸,没有残骸,只有一片不断扩大的、绝对的“空无”。连光线都无法从这片区域逃逸,因为它本身已不存在“传播”的媒介。
物理法则在那里失效了。因果律被打破,时间失去了方向,空间失去了维度。那是一片纯粹的混乱与黑暗,是宇宙诞生之前的“无”,也是万物终结之后的“寂”。
“虚空之环”防线,瞬间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由虫族生物舰船、人类科技战舰、灵能枢纽以及机械文明堡垒构成的混合舰队,在银心黑洞的引力屏障外围严阵以待。所有士兵、所有虫族单位、所有AI,都通过林夜那已与万物融合的意识网络,共享着前线传来的、令人绝望的感知信息。
“第一波规则扭曲冲击,预计60秒后抵达环带!”预警系统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尖鸣。
林夜的意志平静地笼罩着整个防线。“启动‘秩序场’发生器。”
刹那间,以“虚空之环”为基础,一个巨大的、由灵能、生物能量和量子护盾共同构成的复杂力场被激发。力场之上,隐约可见无数流动的代码和闪烁的符文,那是林夜将虚拟宇宙的规则理解与现实的能量技术融合后的造物,旨在建立一个局部的、稳定的“规则安全区”。
虚空的第一波“浪潮”撞上了“秩序场”。
没有声音,但每一个连接在网络中的意识都感到了一阵剧烈的、源自存在本源的震荡。秩序场的光芒剧烈闪烁,边缘处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涟漪和裂纹。一些位于最外围的、体积较小的侦察单位,其结构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像那些被抹除的星系一样化为乌有。
“规则侵蚀强度超出预估值15%!”技术官(无论是人类还是虫族分析师)的报告带着惊恐。
“调整灵能频率输出,偏向‘存在锚定’符文组。生物单位,注入适应性进化激素,全力抵抗信息抹杀效应。”林夜的命令瞬间传达至每一个节点,精准而高效。
虫族的生物舰船表面,甲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变异,试图理解并抵抗这种超越物理攻击的法则侵蚀。一些单位在抵抗中崩溃,化为基本粒子消散,但更多的单位在疯狂进化,甲壳上开始浮现出与虚空之力相似的、扭曲的纹路。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从那片不断扩大“空无”中,第一批可以被“观测”到的实体开始涌现。它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物或战舰,而是“行走的法则异常”。有的像是不断生成又湮灭的几何悖论,所过之处空间自行折叠断裂;有的如同流淌的黑色熵增洪流,让接触到的一切迅速老化、腐朽、化为尘埃;还有的则干脆是信息的黑洞,吞噬着周围一切有序的能量和信号。
它们向着“虚空之环”涌来。
“接触战!所有单位,自由开火!记住,你们攻击的不是实体,是‘现象’!”前线指挥官的怒吼在网络中回荡。
人类的聚变炮火射向那些“几何悖论”,能量却在靠近时被扭曲,反而击中了友军。虫族的生物电浆被“熵增洪流”轻易中和。灵能者的精神冲击如同石沉大海。
混乱和绝望开始蔓延。虚拟推演中那0.02%的胜率,在此刻显得如此真实而残酷。
就在此时,林夜出手了。
他没有指挥具体的舰队,而是直接调动了他所理解的、属于这个虚拟宇宙的底层规则。在某一支人类舰队前方,一片空间的结构被瞬间加固,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一股“熵增洪流”短暂地阻隔开来。在另一群虫族飞龙即将被“信息黑洞”吞噬时,它们周围的时间流速被局部加速,让它们得以险之又险地逃离。
他的干预精准而有限,如同在惊涛骇浪中不断投下小小的石子,试图改变局部的流向。这无法扭转战局,却为防线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让所有抵抗者明白,他们并非在与某种生物作战,而是在与整个宇宙的“反面”进行一场关乎存在权的战争。
虚空之门依旧静静地矗立在深空,更多的、更恐怖的“现象”正在其中酝酿。首波接触的惨烈,已经证明了这将是一场远超所有人最坏想象的终极战争。
而林夜,那已与万物融合的意识,正冷静地注视着那片黑暗,如同冰冷的程序,开始全力解析这些入侵的“异常规则”,寻找着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存在的……胜利契机。
战争,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