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千乃还没合眼，苍就来了。
门没敲，直接推开，手里拿着她昨晚写的那本册子。她正坐在桌前，笔搁在砚边，墨迹未干。
“你这东西，”苍把册子往桌上一放，“不该只自己看。”
她抬眼。
“训练场，所有人集合。”他说，“你来讲。”
她没问为什么，点头就起身。外衣还是昨天那件，袖口沾了点灰，指节有些发紧，但不碍事。
半小时后，训练场上站了八个人——全是昨晚跟她去的。明远搓着手，照叶低头检查护具，其他人眼神亮亮的，带着点打赢了的得意。
千乃走过去，站定。
“七分三十八秒。”她说。
没人说话。
“打赢了，对吧？”她问。
明远咧嘴一笑：“那当然。”
“可打赢了，就完了？”她看着他们，“敌人跑了两个，没抓到。村民救出来了，但要是我们晚到半分钟呢？要是照叶封路慢了一步呢？要是我在侧翼没切断他们指挥，让他们真打起来呢？”
空气一下子静了。
“我不是在挑错。”她说，“我是说，这一仗，不该只算赢了。它该算——我们知道了什么。”
明远挠了挠头：“知道他们胆子小？”
“知道他们怕被包抄。”她纠正，“知道五个人敢来，是因为觉得我们没人管。也知道——我们八个人，能让他们连火都点不起来。”
她翻开册子，抽出一张纸，是明远路上记的战斗节点图。
“现在，我们来重新走一遍。”
她白眼一开，查克拉微调，空中浮起一层薄光，像是雾，又像水波。几道模糊人影浮现，正是昨晚村口的布局。
“这是回溯。”她说，“我用白眼记录的查克拉轨迹，还原战斗。”
明远瞪大眼：“还能这样？”
“看。”她手指一点，“敌人集结在村口，准备突围。这时候，他们最怕什么？不是正面打不过，是——退路断了。”
光影里，照叶三人从后山出现，手里剑钉地，封住路口。
“差三秒。”她说，“就三秒。他们刚要冲，退路没了。那一刻，他们心态崩了。”
她看向照叶：“是你做的。”
照叶愣住：“可……我没打到人。”
“你让五个人不敢打。”千乃说，“战场不是谁出手多谁重要。是谁——在最关键的时候，卡住了命脉。”
照叶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肩膀慢慢挺直了。
“再看这边。”她指向另一处光影，“明远，你引敌成功，但你结印太早。”
画面里，明远刚喊出声，手里剑就甩了出去。
“你一动，他们就知道有人。”她说，“要是你等他们转身再动，他们根本不会回头。你现在暴露了位置，逼得自己得真打。”
明远摸了摸后脑：“我……没想那么多。”
“以后要想。”她说，“忍者不是比谁反应快，是比谁——先想到下一步。”
她合上册子，看向其他人。
“你们也一样。侧翼推进时，有人踩断树枝。呼吸节奏乱了，心跳快了半拍。敌人没发现，是运气。下次呢？”
没人吭声。
“我不是要你们完美。”她说，“我是要你们——知道自己哪里不完美。”
场边有人小声嘀咕：“反正打赢了，改这么多干嘛？”
千乃听见了，没生气，只问：“你觉得，打赢了，就不用再强了？”
那人没吭声。
“那你下次还这么打。”她说，“等遇到不怕包抄的，等遇到真敢拼命的，你再试试。”
她顿了顿：“我们不是为了赢一次。是为了——以后每一次，都能赢。”
训练场安静下来。
苍站在边上，没说话，但微微点头。
千乃从袖子里抽出另一张纸，是她昨晚补充的战术节点分析。
“从今天起，每次行动后，都要复盘。”她说，“谁做了什么，哪里好，哪里能改。记录下来，传给下一批人。”
明远举手：“那……以后都你带？”
“不一定是我。”她说，“但必须有人带。必须有人——看清全过程。”
照叶忽然问：“那……我们以后怎么练？”
“分组练。”她说，“三人为一小队，模拟敌我态势。一组诱敌，一组封路，一组突袭。每天换角色，谁都能当指挥。”
她看向所有人：“战斗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八个人，怎么变成一把刀。”
“刀刃是冲在前面的，刀背是稳住阵型的，刀柄是握在手里的人。”她说，“缺一个，刀就断了。”
有人低声说：“可我们以前都是单练柔拳……”
“柔拳是本事。”她说，“但本事要用在对的地方。你一个人再强，挡不住五个人烧村子。可八个人配合得好，能让敌人连火都不敢点。”
她合上册子，走到场边的木架前，拿起一支训练用苦无。
“再练一次。”她说，“现在，模拟昨晚的情况。明远，你带两人引敌。照叶，你带人封后山。其他人，跟我走东侧。”
“等一下。”明远举手，“要是……敌人比我们多呢？”
“那就再分。”她说，“十个人，二十个人，照样分。关键是——谁在什么时候，做什么。”
她把苦无插回架子：“人数不是问题。组织才是。”
她看着他们：“你们信我，是因为我带你们打赢了。但我要你们记住——不是我带赢的。是我们，一起赢的。”
她转身，在地上捡了根炭笔，蹲下，在青石板上写下八个字。
知险而进，有备而战。
她站起来，拍了拍手。
“现在，重新开始。”
八个人动身，比早上整齐得多。没人说话，但脚步一致，呼吸节奏也慢慢同步。
千乃站在场边，白眼微启，看着他们分头行动。
明远带着两人往前走，这次没结印，也没喊话，只在五十步外轻轻跺了下地。
照叶带着人绕后山，手里剑握在掌心，角度比昨天低了三度。
她没出声，只是点头。
侧翼三人压低身形，脚步落在落叶最厚的地方，呼吸放得极缓。
当明远终于甩出第一枚手里剑时，敌人“查克拉”刚转身。
照叶的手里剑同时飞出，钉在退路两侧。
千乃从侧翼切入，速度不快，但路线精准。
她没动手，只站在中央，看着整个战局。
三组人配合流畅，七分内完成模拟。
收队时，没人喘粗气。
千乃走过去，从腰间解下水囊，扔给明远。
“比昨天快了四十二秒。”她说，“而且，没人暴露位置。”
明远咧嘴笑了，照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记角度。
千乃把炭笔扔进桶里，转身往回走。
苍跟上来。
“你打算一直这么带下去？”他问。
“不。”她说，“我要让他们自己带自己。”
“然后呢？”
“然后，”她说，“日向的年轻一代，不会再靠一个人撑场子。他们会有一套——能传下去的打法。”
苍沉默一会儿：“你教的，不只是战斗。”
她没回头：“我只是教他们，怎么活得更稳一点。”
回到原宅，她把册子放进柜子，抽出一张新纸。
笔尖蘸墨，悬了两秒。
她写：“团队不是人多，是心齐。战术不是算计，是信任。”
写完，合上纸，塞进册子里。
窗外，训练场还有脚步声。
她没再出去，只坐在灯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
像在数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