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乃的手指终于不再颤抖。
她缓缓放下按在右眼上的手,指尖还有些发麻。刚才那道黑线消失在海雾中的一幕还在她脑海里盘旋,但她知道现在不能追。也不能再看。白眼已经超负荷运转太久,每一次开启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温房里的藤蔓轻轻收拢,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疲惫,自动编织成一张柔软的靠椅。空气变得暖了些,湿度也刚好,不再有战斗时那种紧绷的干燥感。
门被推开一条缝,泉奈走了进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千乃身后蹲下,手指小心地碰了碰她束起的发带。千乃微微侧头,算是回应。泉奈解开绳结,长发顺着肩背滑落,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颈侧。他用指尖一点点把它们理顺,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你一直没休息。”他说。
“还不敢。”她闭着眼,“它走得太急,说不定是试探。”
泉奈没接话,只继续梳理她的头发。这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给斑整理仪容的日子,那时候兄长总嫌他啰嗦。但现在不一样了,眼前这个人从不抱怨,哪怕累到极限也只会沉默地撑着。
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木门被拉开的声音。
柱间抱着一串烤鱼跨进来,炭火味立刻弥漫开来。鱼皮烤得微焦,表面撒了一层淡金色的粉末,在灯光下闪着细光。
“查克拉果磨的粉,”他咧嘴一笑,“我特制的,吃了能补神。”
说着就把鱼放在石桌上,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陶罐,“还有汤,温着呢。”
斑跟在后面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泥封的酒壶。他扫了眼千乃,见她靠在藤椅上没动,眉头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他把酒放在桌角,揭开泥封倒进一只陶杯里。酒液呈琥珀色,带着淡淡的果香。
“就这点。”他语气还是冷的,“别以为以后都有。”
扉间最后进来,端着一杯清茶。茶水泛着极淡的蓝光,热气升腾时能看到里面有些微小的光点在浮动。
“加了宁神草和一点共鸣残留物。”他把杯子递过去,“对神经有好处。”
千乃睁开眼,接过茶杯。温度刚好。她喝了一口,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喉咙滑下,直抵经络深处,原本紧绷的肌肉慢慢松了下来。
泉奈仍在给她梳头,手指穿过发丝的动作稳定而安静。
柱间坐下,撕下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哎,你还记得土影被木遁缠住的时候吗?整个人吊在半空,脸都憋红了。”
斑冷笑一声,“雷影更丢人。嘴上喊着‘最强之矛’,结果须佐刚出鞘他就往后退。”
“你突然出现在东线,”扉间看着千乃,“我差点把飞雷神标打偏。”
“我还以为你要传送到我头上。”柱间笑出声。
千乃低头笑了笑,手指无意识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护额。那是斑之前塞给她的,金属片还带着他的体温。她没戴,也没还,就这么一直攥在手里。
“你们这样,倒像是在给我办庆功宴。”她说。
“本来就是。”柱间抓起一串烤鱼递到她面前,“吃点东西,别光喝茶。”
她接过,咬了一口。外焦里嫩,果粉的甜味和鱼肉的鲜味混在一起,查克拉流动也顺畅了些。
斑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没喝,只是捏着杯子边缘转了转。“你那天开白眼的时间太长。”他忽然说,“再这么下去,眼睛会废。”
“我知道。”她咽下食物,“但现在停不了。”
“等我们轮值就行。”扉间开口,“你不需要每次都亲自扫。”
“可只有我能认出它的痕迹。”她摇头,“你们看到的是波动,我看到的是‘它’。”
泉奈的手顿了一下。“那你至少别一个人扛。”
屋里安静了几秒。
柱间打破沉默,“嘿,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不会用柔拳第三式。现在倒好,连斑都被你压着打。”
斑瞪他一眼,“谁被压着打了?”
“你不服?”柱间笑,“上次切磋你输了三场。”
“那是让着她。”
“哦?那你下次别让。”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气氛不知不觉轻松起来。千乃靠在椅背上,听着他们吵,嘴角一直没放下。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很踏实。不是战场上的胜利,也不是计划成功的快感,而是一种——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有的东西。
家。
她没说出来,但泉奈察觉到了。他把她的长发编成一条简单的辫子,尾端用发带扎好,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以后我们都在。”他说得很轻,“不管发生什么。”
斑看了千乃一眼,把剩下的半杯酒推到她面前。“喝了。”他说,“这点量,伤不到你。”
她没推辞,端起杯子喝完。果酒温和,入喉后有一股暖流散向四肢。
扉间站起身,“我去检查一遍标记系统的警报阈值,确保不会误报。”
“去吧。”千乃点头。
柱间伸了个懒腰,“我也得去看看南线根系有没有松动。”
“别绕太远。”她说,“天黑了就回来。”
“放心。”他笑着挥手,“我不可能把自己困在树根里。”
泉奈也站起来,“我去医疗部看看第二批药剂配得怎么样了。”
“嗯。”她应道,“别让他们加班太久。”
三人陆续离开。斑没动,坐在原位盯着她看了几秒。
“你也去。”她说。
“你呢?”
“我歇会儿就回监控室。”
“别骗我。”他站起身,声音低了些,“刚才那一下,已经到极限了。”
她没否认。
斑伸手,把她袖子里的护额抽出来,重新塞进她掌心。“戴着。”他说,“不然下次我不给了。”
她握紧那块金属,点了点头。
斑转身走向门口,在推门前又停下,“炉火别灭。等我回来。”
门关上。
千乃低头看着手中的护额,指腹擦过上面的族徽刻痕。然后她把它轻轻放在腿上,仰头靠回藤椅。
温房里只剩下她和跳动的炭火。
泉奈送来的发带还搭在椅边,柱间的烤鱼香味还没散,斑的酒壶空了一半,扉间的茶杯底还留着一圈淡蓝的痕迹。
她闭上眼。
远处海面的黑线早已不见踪影。
但她知道,它还会回来。
而现在,她不是一个人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