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内的空气,因墨渊带来的消息而骤然紧绷。
“特殊标记?”林晚重复着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她回想起近日一些模糊的感应——图书馆角落里一道迅速移开的目光、食堂里擦肩而过时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她原以为是精神紧张导致的错觉,如今看来,竟是蛛丝马迹。
玄臻周身的气息瞬间冷冽下来,如同寒冬骤临。他没有立刻追问墨渊,反而将目光重新锁定在林晚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剖开她的灵魂。“你此前已有察觉?”
这不是关心,是审问。是一种对脱离掌控的事态本能的不悦。
林晚在他的注视下感到一阵压力,但方才窥见的未来碎片给了她一种奇异的勇气。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只是一些很模糊的感觉,无法确定。我的能力……似乎对带有恶意的窥探也开始敏感了。”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玄臻的眼睛。他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同于往日顺从或抵触的东西,那是一种基于自身力量增长而萌生的、初步的审慎与判断。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似是审视,又似是……一丝认可的微光。
“感知的延展,是掌控的第一步。”他语气依旧平淡,却不再那般咄咄逼人,“描述它。”
墨渊适时地递上一块柔软的湿毛巾,温和地插言,巧妙地将林晚从玄臻的直接压力下暂时解救出来:“晚晚,先别急,慢慢想。任何细节都可能很重要。”他看向玄臻,补充道:“陛下,根据初步报告,‘奥比斯’的行动模式正在变得更加隐蔽和非直接对抗。他们似乎在利用世俗的资本和人际关系网络,进行更精细的筛选和标记。”
林晚接过毛巾,擦了擦额角的虚汗,依言仔细回忆:“那道目光……很冷,像蛇一样,但没有杀意。那个气息……有点熟悉,有点像……”她蹙眉思索,试图捕捉那转瞬即逝的灵光,“有点像之前在博物馆,那个试图触碰青瓷瓶的‘工作人员’身上的味道!”
此言一出,玄臻与墨渊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意味着,“神谕”并未因别苑的失败而退缩,反而将触角更深地渗透进了他们的日常生活,并且,目标明确地指向了林晚。
“筛选?”林晚捕捉到墨渊话中的关键词,“他们在筛选什么?”
“可能性。”玄臻沉声道,他转身走向训练室巨大的单向玻璃墙,俯瞰着下方都市的车水马龙,背影挺拔而孤峭,“‘时序之瞳’并非寻常,你的成长速度,或许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他们在评估你的价值,以及……捕获你的风险与成本。”
他将“捕获”两个字说得平淡无奇,却让林晚脊背生寒。她不再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钥匙”,而是变成了敌人战略板上一个需要重新评估的“高价值目标”。
“我们必须先下手。”玄臻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墨渊,名单。”
“是。”墨渊从怀中取出一个轻薄如纸的电子终端,快速调出一份资料,“根据资金流向和人际关系交叉分析,锁定了三个嫌疑度最高的本地目标。一位是大学校董,一位是知名收藏家,另一位……是近期与晚晚所在考古系有过合作项目的基金会负责人。”
玄臻的目光扫过那三个名字,眼神如同在看三个死物。“逐一清理。”
“陛下,”墨渊的语气带上一丝谨慎的劝阻,“动作过大,恐会打草惊蛇,促使他们采取更极端的行动。而且,我们尚无直接证据表明他们已对晚晚构成即时威胁。”他顿了顿,看向林晚,“我认为,当前首要应是巩固晚晚的自我保护能力,并利用她的感知,反向追踪,获取更多关于‘神谕’内部结构的情报。”
“朕的安危,从不寄望于敌人的仁慈与迟缓。”玄臻冷然道,“潜在的威胁,亦需抹除。”他的逻辑是纯粹帝王式的、防患于未然的铁血法则。
“但这不是你的王朝,陛下!”林晚忍不住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这是有法律和秩序的世界!随意‘清理’别人,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那股因预见未来而生的责任感,让她无法接受如此草率的决定。
训练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玄臻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林晚身上。他没有动怒,只是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探究与一丝不解的眼神看着她。“你认为,与虎谋皮,需讲仁义?”
“我认为,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止一种!”林晚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我的能力或许可以……可以找到更稳妥的方式。比如,像墨渊学长说的,先确认他们的具体计划……”
她站在两个男人之间,一边是秉持着古老而绝对力量的帝王,一边是恪守现代规则与守护之责的暗卫后裔。她的能力刚刚萌芽,她的内心充满对未来的恐惧与对现实的无力,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主宰自身命运的渴望,也正在破土而出。
玄臻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倔强、恐惧,以及那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
最终,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证明给朕看。”
“你的‘时序之瞳’,若真能洞悉先机,扭转危局。”他向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将林晚笼罩,“朕便允你,按你的‘方法’一试。”
他的应允,更像是一场考验。一场关于能力、心性与价值的,残酷的考验。
林晚知道,她没有退路。
“好。”她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应承下来。
命运的齿轮,在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再次加速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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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