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嘶哑的呼喊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绝境的阴霾！
“左边石壁！裂缝！”猎犬的身影从下游的昏暗中冲出，浑身湿透，沾满泥浆，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个样品袋。他毫不停顿，直奔左侧岩壁一处被阴影和水流掩盖的、毫不起眼的凹陷处，用手中的三棱刺扳手猛地撬开几块松动的碎石，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狭窄缝隙！
山魈紧随其后，壮硕的身躯带着一身同样的泥泞和几道新鲜的、还在渗血的划痕，眼神凶狠地扫了一眼后方追兵即将出现的岔道方向，对玄臻等人低吼：“快！钻进去！里面有个小洞腔，能藏！”
前一刻还准备决死断后的玄臻，反应极快，毫不迟疑。他立刻回身，一手重新抱起灰烬，一手示意众人：“跟上猎犬！”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询问。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墨渊、天工护着装有装置和资料的箱子，老鬼和小虫紧随猎犬，鱼贯钻入那狭窄的岩缝。缝隙内部比想象中更窄，潮湿滑腻的岩壁摩擦着身体，几乎需要屏住呼吸才能勉强通过。百灵搀扶着林晚，咬牙跟上。玄臻抱着灰烬，动作却依旧沉稳，最后一个侧身挤入。
就在他身影完全没入岩缝的瞬间，后方岔道方向，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和刮擦声已经近在咫尺！数道暗红色的、如同探照灯般的光束扫过他们刚才停留的河滩，光束中隐约可见一些细小的、多足或多翅的畸变侦察体在快速移动，更后方，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隆隆逼近！
缝隙内的通道陡然向下倾斜，众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滑入一个不大的、天然形成的溶蚀洞腔。洞腔内空气污浊，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和水腥味，但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和光芒。
“都进来没？”猎犬压低声音，在黑暗中点数。得到确认后，他迅速和山魈一起，用身体和找到的碎石，将入口缝隙尽量堵住、伪装。
“别出声！尽量收敛气息！”猎犬的声音几乎贴在每个人耳边，“外面的东西嗅觉和能量感应很灵，但这条裂缝的气味和环境能干扰它们，只要我们不乱动、不乱用能力，它们大概率会以为我们顺流跑了！”
洞腔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闷响。黑暗中，众人挤作一团，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颤抖和冷汗。林晚紧紧捂住嘴，强迫自己放慢呼吸，头痛和虚弱感在高度紧张下似乎被暂时压制。玄臻将灰烬轻轻放平在自己身边，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感受着那微弱而紊乱的搏动，眉头紧锁。
外面，搜索的声音持续了似乎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光束数次扫过他们藏身的岩壁附近，甚至能听到畸变体尖锐的嘶鸣和爪子刮擦岩石的声音近在咫尺！每一次都让洞腔内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山魈和猎犬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肌肉紧绷，手握武器，死死盯着那被堵住的缝隙。
终于，外面的声响开始向下游方向移动，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暗河永不休止的呜咽。
又等了足足十分钟，直到猎犬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异常动静，洞腔内的众人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发出一阵劫后余生般的、低沉而杂乱的喘息。
“安全了……暂时。”猎犬瘫坐在地，扯下脸上的三角巾，露出满是疲惫的脸，“他妈的，真悬！”
“你们怎么……”墨渊刚开口，就被猎犬打断。
“先离开这里再说！这个洞腔不能久待，气味会越来越浓，而且可能有毒气。”猎犬挣扎着站起来，“我知道另一条路，能绕开主矿道，直接通到垃圾处理厂附近的排水口，但路不好走，有些地方需要爬。”
没有选择。众人再次起身，在猎犬的带领下，沿着洞腔另一侧一个更加隐蔽、需要匍匐前进的低矮通道，开始了新一轮的艰难跋涉。
这条通道比之前的矿道更加原始和危险。有些地段完全是地下水侵蚀出的孔洞，需要涉过齐腰深的冰冷污水；有些地方则是坍塌的碎石堆，需要小心翼翼地攀爬；还有一段，甚至需要挤过一道几乎将人压扁的、两侧岩壁还在缓慢渗水的岩隙。
在这个过程中，趁着相对安全（至少没有追兵）的间隙，众人终于有机会低声交流。
“样本拿到了？”老鬼紧抱着他的金属箱，问山魈。
山魈拍了拍怀里那个依旧密封完好的样品袋，咧嘴一笑，尽管笑容因为脸上的泥污和疲惫显得有些狰狞：“拿到了，差点被那些鬼荆棘缠成粽子。那玩意儿死了都凶得很。”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还来得这么及时？”天工好奇地问，他背上那个装满了图纸和零件的背包在爬行时不断磕碰，发出轻微声响。
“回来路上就看到不对劲。”猎犬在前面带路，声音从狭窄的前方传来，带着回音，“我们靠近庇护所外围时，小虫预设的隐蔽监控点就发来了警报，显示‘网’的能量扫描异常密集。我们没敢直接回去，绕到备用出口附近，正好感知到矿道这边的能量波动和追兵的动静，就猜到你们肯定走了这条撤离路线，赶紧抄了近路下来接应。幸好，赶上了。”
他的描述轻描淡写，但其中的惊险和决断，可想而知。若不是他们对地形了如指掌，若不是他们果断放弃直接返回庇护所，此刻玄臻等人恐怕早已陷入重围。
“那个……‘和鸣’成功了吗？”小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从队伍中间传来。他依然背着那些电子设备，虽然湿了大半，但似乎还在工作。
“初步成功了！”天工立刻兴奋起来，尽管压低声音，语气里的激动却掩饰不住，“虽然很不稳定，但确实引发了共鸣！碎片有反应了！”
这个消息让猎犬和山魈精神都是一振。山魈忍不住问：“那玩意儿真能治灰烬和老谛的伤？”
老鬼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带着谨慎的乐观：“理论上有希望。但要真正应用，还需要完善装置，并且找到一个更安全的、能量更纯净的环境进行尝试。我们现在带着的只是原型机，而且刚才的逃亡，可能已经对它的内部结构造成了影响，需要重新校准。”
话题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他们虽然暂时逃脱了追捕，但失去了经营许久的庇护所，携带的物资有限，伤员情况危急，前途依旧迷茫。
“垃圾处理厂后面也不安全。”猎犬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泼冷水，“那里虽然‘网’的常规监控弱，但环境恶劣，有很多靠垃圾和污染物为生的野生畸变体，而且靠近‘荆棘丛’的辐射区，时不时会有巡逻的‘清道夫’经过。我们最多只能在那里短暂休整，补充点水和可能找到的废弃物资，然后必须尽快转移。”
“去哪里？”林晚虚弱地问。
猎犬沉默了一下：“往北，进入老城区的地下管网系统。那里结构最复杂，历史遗留的‘盲区’和‘干扰点’最多，而且……更接近‘锚点’的能量辐射边缘。虽然危险，但或许能找到更适合你们那个‘和鸣’装置发挥作用的地方，也方便我们……给‘园丁五号’和‘园丁三号’之间，加点料。”他掂了掂山魈带回来的样品袋。
玄臻默默听着，没有发表意见。此刻，猎犬作为本地“潜行者”的生存经验，比他的帝王判断更为可靠。他需要时间恢复力量，更需要为灰烬和谛听寻找生机。
艰难的行进持续了不知多久。就在众人的体力几乎再次耗尽时，前方隐约出现了微弱的天光，以及更加浓烈刺鼻的、混合着腐败有机物和化学品的恶臭。
“到了。”猎犬停下脚步，示意众人噤声。他们正位于一个巨大的、半地下排水渠的末端，前方是锈蚀的铁栅栏，栅栏外堆满了各种城市垃圾，形成一座座恶臭的小山。远处，依稀能看到垃圾处理厂高耸的、冒着淡薄白烟（或蒸汽）的烟囱轮廓。天空是铅灰色的，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外面暂时安全，没感应到大的能量反应。”小虫摆弄着一个探测器，低声道，“但有很多零散、微弱的生命信号，应该是那些‘清道夫’畸变体和腐食生物。我们动作要快。”
猎犬和山魈熟练地撬开早已锈蚀不堪的铁栅栏，众人依次钻出，置身于这片充满腐败气息的“垃圾荒原”。恶臭几乎令人窒息，脚下是滑腻粘稠的、不知混合了多少污物的泥泞。远处垃圾堆的阴影中，隐约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和反光的眼睛。
他们找到一个相对背风、由几个倾倒的废弃集装箱半围成的角落，暂时安顿下来。老鬼立刻检查灰烬和谛听的情况，眉头紧锁。百灵拿出最后一点干净的水和食物分给大家。墨渊和天工则小心翼翼地打开金属箱，检查“和鸣”原型机的状态。
林晚靠在一个相对干净的集装箱壁上，望着这片污秽而荒凉的土地，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在低垂的铅云下如同沉默的巨兽。疲累、伤痛、茫然，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他们就像这垃圾堆里的老鼠，在系统的夹缝和城市的阴影中艰难求生。刚刚燃起的希望微光，在现实的重压下，显得如此微弱。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在一起，还有未完成的事。
山魈将那袋珍贵的荆棘样本递给老鬼，眼神灼灼：“接下来怎么办？怎么给那两个‘园丁’添堵？”
猎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等天黑。小虫需要时间分析样本的能量特征，模拟‘园丁五号’的攻击信号。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园丁三号’的巡逻队必经之路，或者它的某个小型资源采集点……然后，把这袋‘礼物’，用‘园丁五号’的方式，‘送’过去。”
夜幕，即将成为他们新的舞台。
而在这恶臭与污秽的垃圾场角落，那微弱却倔强的希望之火，正舔舐着冰冷的现实，等待着下一次跳跃与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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