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后院的小作坊里,暮色刚漫过墙头,扶苏便让人搬来陶瓮,将巴寡妇清送来的红糖倒出——暗红色的糖块裹着薄霜,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按我教的法子,先把红糖溶解。”他对身旁的两名工匠吩咐道,手中拿着一根木勺,“加三倍的清水,用小火慢慢煮,边煮边搅,别糊了底。”
工匠们立刻动手,陶釜架在炭火上,清水与红糖渐渐融合,泛起细密的泡沫,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甜香。扶苏待红糖完全溶解,又让人取来几个新鲜蛋清,打散后倒入陶釜:“蛋清能吸附水里的杂质,搅匀后静置半个时辰,杂质就会沉底。”
半个时辰后,陶釜中的糖水清澈了许多,底部沉着一层灰褐色的杂质。扶苏让人用细麻布和活性炭过滤糖水,将杂质彻底滤除,再把过滤后的糖水倒回陶釜,加大火候熬煮:“注意观察糖水的浓度,用木勺舀起来,滴下去成线状就停火。”
工匠们屏息盯着陶釜,直到糖水浓稠如蜜,扶苏才示意关火,最后将糖水倒入木模中:“放在阴凉处晾干,明日就能结成白糖。”他解释道,“白糖比红糖纯度高,加入火药中能助燃,让火药的爆发力更强,这次伐齐有大用处
一旁的方士徐福问到:“公子,白糖火药威力这么大,是不是用来炸城墙?”
“齐国城墙多是夯土或砖石结构,厚实坚固,要炸塌需大量火药,咱们目前的火药储备不足,炸塌城墙后士兵冲锋容易暴露在城上箭矢下。”扶苏指着桌上的城门模型,“不如直接炸城门——城门多是木材制作,辅以铁件加固,用五十斤火药包就能炸开,炸开后咱们的骑兵能立刻冲锋,借机动性冲散敌军,效率更高。”
次日一早,白糖果然结晶成功,雪白晶莹,比红糖细腻数倍。扶苏让人取来十斤火药,按“火药九成、白糖一成”的比例混合,制成白糖火药,又带着方士与工匠,前往武器实验场进行炸城门模拟。
实验场上,工匠们已搭建好一座模拟城门——用两根粗壮的橡木做门框,门板是三层厚木板,中间嵌着铁条,与齐国都城临淄的城门规格一致。方士们分别在城门中部、门轴、门闩三个位置,各放置一个五十斤的火药包(一个用普通火药,两个用白糖火药),引出引线。
“先试门闩位置。”扶苏下令,方士点燃引线,众人退到安全距离。“轰隆”一声巨响,烟尘过后,只见城门的门闩被炸开,门板却未完全倒塌。“门闩虽断,门板仍能阻挡冲锋,不行。”
接着试城门中部,用的是白糖火药。爆炸声响更烈,门板被炸开一个大洞,却仍有部分连接在门框上。“还是不够。”扶苏最后指向门轴:“门轴是城门的关键,炸断门轴,门板自然会倒塌。”
这次用的仍是白糖火药。引线点燃后,巨响震得地面微颤,烟尘散去时,众人惊喜地发现——城门的两根门轴全被炸断,厚重的门板轰然倒地,露出宽敞的通道,正好能容两匹战马并行。“成了!就炸门轴!”扶苏笑道,“每座城门准备两个白糖火药包,同时炸左右门轴,保证一次炸开。”
刚结束实验,侍从便来禀报:“公子,王翦老将军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扶苏心中一凛——他昨日特意派人邀请王翦,便是要在亲征伐齐前,将伐楚的关键事宜托付于他。快步回到东宫前厅,只见王翦身着戎装,须发微白,却精神矍铄,正手持地图,若有所思。
“王老将军,劳您亲自跑一趟。”扶苏上前见礼,亲手为王翦倒上热茶。
王翦放下地图,拱手道:“公子客气了,您亲征伐齐,却仍记挂伐楚之事,老夫心中敬佩。不知您有何叮嘱,尽管吩咐。”
“晚辈不敢吩咐,只是有些浅见,想与老将军商议。”扶苏神色郑重,“首先,伐楚切不可冒进。楚国地大物博,虽君臣不和,却有百万民众,若我军急功近利,深入楚地,极易陷入粮草断绝的困境。老将军可按之前商定的策略,边修路边推进——每攻占一地,便派民夫修建水泥驰道,连接后方,确保粮草能通过驰道快速运输;同时派士兵开垦荒地,推广大秦的新农法,就地筹措粮草,与楚军拼消耗。楚国粮草储备不如大秦,耗得越久,对咱们越有利。”
王翦点头:“公子所言极是,老夫也正有此意。水泥驰道的便利性,老夫在关中已见识过,用它运粮,比传统土路快三倍,定能保障后勤。”
“其次,需严防昌平君。”扶苏声音压低,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昌平君乃楚国王室后裔,虽现在告老还乡,却心系楚国。此次伐楚,他必留在你军中,恐会暗中联络楚军,泄露我军情报;若随大军出征,更是隐患——老将军需暗中派可靠之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他有通楚迹象,务必立即处置,绝不能让他动摇军心、破坏伐楚大计。”
王翦心中一震,他从未对昌平君有所疑虑,却未想到扶苏竟如此肯定的说他有问题。“公子放心,老夫定派精锐斥候监视昌平君,绝不给他可乘之机!”
“最后,务必重视军中卫生与疫病防控。”扶苏补充道,“楚地多水泽,夏秋季蚊虫滋生,极易爆发痢疾、疟疾。老将军需下令,军中饮水必须烧开,士兵伤口需用酒精消毒,营帐每日用艾草熏杀蚊虫,还可让医疗兵携带青蒿,为士兵预防疟疾。只要控制住疫病,秦军的战斗力便能保持,伐楚之战即便持续两年,咱们也能坚持到底。”
他笑着自嘲:“晚辈未曾亲历大战,这些不过是根据各地军情与农时推断,或许有疏漏之处,还请老将军斟酌。但只要老将军稳扎稳打,做好这三点,秦军必胜。”
王翦看着扶苏,眼中满是赞赏:“公子虽年轻,却看得深远!这些叮嘱,句句切中要害,比老夫考虑得还周全!老夫定将这些记在心中,伐楚之战,绝不辜负陛下与公子的信任!”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伐楚的具体细节,比如粮草的核算方法(用新算学每月统计消耗与储备)、水泥驰道的修建标准(宽三丈,厚一尺),直到暮色降临,王翦才起身告辞。
送王翦出门时,扶苏望着远处军营的方向——夕阳下,士兵们正在操练,战马的嘶鸣声、铠甲的碰撞声隐约传来。侍从轻声提醒:“公子,离伐齐大军出征,只剩十日了。”
扶苏点头,心中清楚,十日之后,他将率领十万军队,踏上伐齐之路;而王翦也将带着六十万大军,奔赴楚地。大秦一统六国的两大战役,即将同时拉开序幕。他握紧手中的白糖火药包,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这小小的火药,将伴随他冲锋陷阵;而他对王翦的叮嘱,也将守护伐楚大军的安稳。
东宫的烛火渐渐亮起,映照着桌上的伐齐行军图,图上用阿拉伯数字标注着每日的行军里程、粮草补给点、敌军可能出现的位置。扶苏知道,这场战争,不仅是武力的较量,更是策略、技术与后勤的全面比拼。而他,已做好了万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