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公元三年深冬,三川郡(今河南洛阳附近)的夜晚寒风凛冽,驿道旁的枯树枝被风吹得“呜呜”作响,如同鬼魅的低语。扶苏一行人的马车正停靠在官道旁的“新安驿站”,驿站内灯火通明,驿卒们忙着给马匹添料,护卫们则轮流值守,警惕地望着漆黑的四周。
自辽东启程返回咸阳已十日,沿途虽顺利,扶苏却始终记挂着陈平使团的消息,夜里辗转难眠,便披了件厚裘,站在驿站门口眺望远方。就在此时,两道黑影如同狸猫般从暗处窜出,单膝跪在扶苏面前,声音压低却清晰:“殿下,属下周正、吴力,命跟踪张良,有紧急情况禀报!”
这两人是扶苏特意安排的暗卫,自张良上次失踪后便一直暗中跟踪,此前已三次传回“张良联络旧韩贵族,似有异动”的消息。扶苏心中一紧,俯身道:“何事如此紧急?”
“回殿下,张良已联络五十余名旧韩刺客,暗藏短刃与弓弩,据属下打探,他们的目标并非陛下,而是殿下!”周正语速极快,“今日午后,刺客已在驿站西侧十里的‘黑石谷’设伏,那里是明日前往洛阳的必经小路,谷道狭窄,易守难攻!”
“目标是孤?”扶苏眉头紧锁,心中泛起疑惑——按他记忆中的历史,张良应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如今却将目标转向自己,显然是自己推行的新政、北上抗匈的功绩,让张良觉得“扶苏才是大秦新政的核心”,杀了自己比杀嬴政更能动摇大秦根基。这便是蝴蝶效应,给这个时空带来的变数,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殿下,夏侯将军去集合后续的玄鸟火箭炮车队了,现在身边只有末将与两百陷阵营!”周勃听到动静,披甲赶来,语气带着急切,“不如末将现在就带陷阵营去黑石谷,把这些刺客一网打尽,免得夜长梦多!”
“不可。”扶苏抬手制止,目光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刺客现在只是设伏,尚未全部到位,贸然前往,若惊走了张良,日后再想找他就难了。而且,咱们正好可以将计就计,让他们主动现身,一举歼灭,还能活捉张良。”
他转身走进驿站,取来一张三川郡舆图,铺在案上:“周兄,你听孤安排——明日清晨,你让驿卒故意‘不小心’向驿站外的‘闲汉’透露,说孤为节省时间,明日不走官道,改走黑石谷小路,且只带五十名护卫;然后你率两百陷阵营,提前半个时辰赶到黑石谷,将士兵分成两队,埋伏在谷道两侧的树林里,身披重甲,手持圆盾与长枪,待刺客发起攻击,再从两侧夹击。”
“那殿下您的安全……”周勃仍有顾虑。
“孤自有办法。”扶苏笑着拍了拍腰间的钢刀,“孤带五十名护卫走在前面,作为诱饵,刺客见孤人少,定会放心出击;等他们进入谷道,你再下令合围,保管他们插翅难飞。”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扶苏便带着五十名护卫,骑着马向黑石谷方向出发。驿道旁,一名“闲汉”模样的人见队伍离去,立刻转身钻进树林,快马向黑石谷奔去——此人正是张良安排的眼线,他不知道,自己“探听到”的消息,本就是扶苏故意泄露的。
半个时辰后,扶苏的队伍进入黑石谷。谷道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山坡,山坡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树枝上挂着冰棱,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殿下,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还是退出去吧!”一名护卫紧张地说道。
“别怕,按计划行事。”扶苏勒住马,目光扫过两侧的山坡,看似警惕,实则在等待刺客现身。
就在队伍行至谷道中央时,一声尖锐的哨声突然响起!紧接着,山坡上的积雪被拨开,五十余名刺客手持弓弩,从树林中探出身来,箭雨如同暴雨般向队伍射来!“扶苏小儿,拿命来!”一声怒喝响起,张良身着玄色劲装,手持长剑,从山坡上一跃而下,身后跟着十余名手持短刃的刺客,向扶苏扑来。
“护卫反击!”扶苏高声下令,五十名护卫立刻举起盾牌,挡住箭雨,却因人数太少,很快便被刺客包围,陷入苦战。张良手持长剑,身手矫健,接连挑翻两名护卫,直逼扶苏:“你推行新政,灭我韩国遗民的希望,今日我便杀了你,为韩国报仇!”
就在张良的长剑即将刺到扶苏面前时,两侧的山坡上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陷阵营,冲锋!”周勃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响起,两百名陷阵营士兵身披重甲,手持长枪与圆盾,从树林中冲出,如同钢铁洪流般向刺客夹击而来!
刺客们根本没想到会有埋伏,顿时慌了手脚。陷阵营士兵的重甲刀枪难入,长枪如同森林般向前推进,刺客们的短刃砍在重甲上,只留下一道白痕,却被长枪刺穿身体,纷纷倒地。箭雨、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谷道内的积雪被鲜血染红,场面惨烈。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五十余名刺客便被歼灭,只剩下张良一人被陷阵营士兵团团围住,长剑被打落在地,身上多处负伤,却仍倔强地站着,不肯屈服。
“住手!”扶苏翻身下马,走到张良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张良,你本是韩国贵族,却因亡国之恨,沦为刺客,值得吗?”
“亡国之恨,不共戴天!”张良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你大秦灭我韩国,杀我百姓,我若不杀你,难解心头之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让我投降!”
“孤不想杀你。”扶苏缓缓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因仇恨蒙蔽双眼,只知刺杀,不知天下大势。如今大秦一统,百姓渴望安定,你即便杀了孤,也改变不了韩国已亡的事实,反而会让更多百姓陷入战乱,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
张良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他从未想过这些,心中只有复仇的念头。
“而且,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撼动大秦。”扶苏继续道,目光带着几分深意,“你虽有勇有谋,却缺乏真正的兵法谋略,若想报仇,若想实现你的抱负,光靠刺客的手段是不够的。孤知道,下邳城(今江苏邳州)有一位隐世高人,人称‘黄石公’,他手中有《太公兵法》,若你能拜他为师,学成兵法,日后或许真能有与大秦抗衡的能力。”
张良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寻找名师的想法,扶苏怎么会知道黄石公?难道他真的能预知未来?
“你若想杀孤,想颠覆大秦,便去下邳城找黄石公拜师吧。”扶苏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递给张良,“孤放你走,给你三年时间,若三年后你学成归来,仍想与孤为敌,孤便陪你一战。但在此之前,不许你再行刺任何人,——你今日已暴露,若再敢轻举妄动,不仅报不了仇,还会连累更多旧韩遗民。”
张良接过长剑,手指微微颤抖,看着扶苏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扶苏不仅放了他,还为他指明了方向。他沉默良久,最终躬身行了一礼,却没说话,转身踉跄地向谷道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殿下,您怎么放他走了?他可是要杀您的刺客啊!”周勃不解地问道。
“张良是难得的人才,杀了可惜。”扶苏望着张良离去的方向,“让他去学兵法,既能磨磨他的性子,也能让他看清天下大势。而且,他今日暴露,必定会隐藏行踪,去下邳城拜师,不会再去博浪沙刺杀陛下,也算是断了一桩隐患。”
他转身对周正、吴力道:“你们继续跟踪张良,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别让他被其他势力所害,也别让他再联络旧贵族,待他抵达下邳城,再传回消息。”
“属下遵令!”周正、吴力躬身应诺,立刻追着张良的方向而去。
陷阵营士兵清理完谷道内的尸体,扶苏的队伍重新启程。阳光渐渐升高,融化了山坡上的积雪,谷道内的血迹被雪水冲刷,渐渐淡去。周勃看着扶苏的背影,心中满是敬佩——太子不仅有勇有谋,还能不计前嫌,惜才爱才,这样的储君,定能带领大秦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马车行驶在驿道上,扶苏掀开布帘,望着远处的洛阳城,心中暗忖:张良此去下邳,若真能学成《太公兵法》,日后或许不会再是敌人,反而能成为大秦的助力。毕竟,天下安定,才是百姓真正的期盼,也是他推行新政的最终目标。
寒风仍在吹,却吹不散扶苏心中的暖意。他知道,今日放了张良,或许是一个冒险的决定,但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