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的鄂尔浑河畔彻底沉入墨色。寒星稀疏地缀在天际，月光被薄云遮去大半，只留下淡淡的银辉，洒在齐膝深的积雪上，泛着冷寂的反光。单于庭外围的草原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从远处的牧民帐篷区飘来，很快又被呼啸的寒风吞没——这是最适合潜行的夜，也是止戈卫向目标发起最后逼近的时刻。
李信站在一处雪坡后，手中的望远镜镜片已擦去最后一层霜花。他凝视着前方五里外的单于庭轮廓，大帐前的篝火已弱了许多，亲兵的巡逻频率也比白日降低，显然经过东线总攻的牵动，连王庭的守卫都透着疲惫。“按‘蛙跳战术’推进，分五批，每批九十三人，前批肃清哨卡、设下标记，后批再跟进，交替掩护，不许出任何声响。”他压低声音，将令旗分别递给赵佗、苏角与三名百夫长，“第一道哨卡在西北方两百步，单人岗；第二道在东北方三百步，双人巡逻；第三道靠近牧民帐篷，有猎犬；第四道是东侧冰洞旁的哨塔，三人值守。三个时辰内，必须清完所有哨卡，抵达攻击发起位置。”
“明白！”众人齐声应诺，声音轻得像雪粒落地。
亥时初刻，第一批潜行队由苏角率领，如幽灵般滑下雪坡。他们身着白色羊毛披风，每一步都踩在积雪最厚处，避免发出“咯吱”的脆响。靠近第一道哨卡时，一名匈奴哨兵正靠在树干上打盹，腰间的弯刀斜挎着，手中还握着半块干肉。苏角身后的一名死士悄然摸上前，左手捂住哨兵的嘴，右手握着拳刺，顺着哨兵的脖颈轻轻一划——鲜血瞬间渗入积雪，哨兵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软倒在地。死士迅速将尸体拖进雪沟，用积雪掩埋，只留下一枚用荧光粉标记的小石子（天工阁特制，夜间发淡绿光，仅止戈卫能辨识），示意后续队伍“此处安全”。
亥时三刻，第二批队伍由赵佗率领跟进。行至第二道哨卡时，两名匈奴骑兵正骑着马缓慢巡逻，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赵佗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从箭囊里取出两支裹着麻布的弩箭，搭在改良诸葛连弩上——这弩经过特殊改造，箭槽内垫着羊毛，发射时几乎无声。“咻！咻！”两支弩箭先后射出，精准命中两名骑兵的后心，骑兵从马背上摔落，战马受惊嘶鸣，赵佗立刻扑上前，用事先准备好的麻绳缠住马嘴，将马牵到雪沟后拴好，避免暴露踪迹。
子时初刻，第三道哨卡的麻烦来了——这里靠近牧民帐篷，匈奴守卫不仅有三人，身边还拴着两条猎犬。猎犬的鼻子异常灵敏，闻到止戈卫的气息，便开始狂吠。“快！用麻药肉！”李信低声下令，一名士兵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块浸过麻药（从西域传入的曼陀罗汁熬制）的羊肉，用力扔向猎犬。猎犬扑上去叼住羊肉，几口咽下，不到半炷香时间，便摇摇晃晃地倒在雪地上。守卫听到犬吠骤停，正想上前查看，早已潜伏在帐篷后的止戈卫突然冲出，拳刺与弩箭齐发，三名守卫瞬间倒地，尸体被迅速拖走，连猎犬也被一并藏进雪沟。
子时三刻，最后一道哨卡——东侧冰洞旁的哨塔进入视野。哨塔高约三丈，由原木搭建，顶端有三名守卫，正围着一盏牛油灯取暖，偶尔探头查看冰面情况。“用攀山爪，从塔后爬上去。”苏角下令，三名善攀爬的死士立刻解下腰间的攀山爪，将弯钩甩向哨塔顶端的横木，“咔嗒”一声卡紧后，便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塔上的守卫毫无察觉，还在低声交谈着东线的战事，直到死士的拳刺抵住他们的后背，才惊觉危险，却已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三名守卫被无声解决，尸体从塔后抛下，落入雪沟，哨塔顶端的牛油灯被轻轻吹灭——至此，四道哨卡全被肃清，没有惊动单于庭的任何一人。
丑时初刻，五批队伍终于在鄂尔浑河冰洞旁的预定攻击发起位置汇合。四百八十五名止戈卫整齐地趴在雪地上，白色披风与积雪完美融合，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暴露了他们的存在。李信看了一眼怀中小巧的铜制沙漏——从出发到抵达，恰好用时三个时辰，分秒不差。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冒顿大帐，篝火的微光映在帐顶的金色狼头装饰上，显得格外刺眼。“休整半个时辰，检查装备，半个时辰后，按原计划行动。”他低声道，士兵们立刻开始无声地检查诸葛连弩、拳刺与潜水镜，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惧色，只有对任务的坚定——五里之外，便是他们此行的终点，也是“天罚计划”成败的关键。
同一时刻，东线的饮马河畔，却是一片惨烈的战后景象。晨光尚未亮起，寒风吹过战场，卷起的雪粒中夹杂着血腥气，落在秦军的沙袋棱堡上，融化成暗红色的雪水，顺着棱堡的缝隙缓缓滴落。壕沟内堆满了匈奴与秦军士兵的尸体，有的相互纠缠着，手中还紧握着武器；破损的玄鸟火箭炮马车歪倒在一旁，炮管上沾满了血迹与积雪，再也无法发出轰鸣；地上散落着折断的长槊、箭杆与头盔，偶尔还能听到伤员微弱的呻吟声，在寂静的草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秦军的中军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扶苏站在帐中央的舆图前，眉头紧锁，手中握着一份伤亡清单——经过昨日的总攻血战，秦军五万大军伤亡近万，其中战死四千三百人，重伤一千七百人，轻伤三千余人；玄鸟火箭炮的弹夹已全部打空，颗粒火药地雷也在阻断匈奴冲锋时消耗殆尽，强弩箭仅剩不足两万支，连士兵们的环首刀，都有近半数因砍杀过多而卷刃。
蒙恬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左肩的箭伤刚被包扎好，白色的布条上已渗出暗红的血迹。他脸色苍白，却依旧目光锐利：“殿下，我们已最大限度吸引了匈奴的注意力，头曼的十八万骑兵伤亡近三万，士气大挫，短时间内不会再发起大规模进攻。但我们的弹药已尽，伤员过多，继续坚守此处，若匈奴缓过劲来反扑，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抵挡。”
“蒙将军说得对。”彭越走进帐内，身上的甲胄还沾着血迹与雪粒，“末将刚才巡查防线，发现不少士兵冻得连弓都拉不开，粮草虽还充足，但御寒的羊毛衫不够，再守下去，伤员的情况会更糟。”
英布也附和道：“不如撤到后方的补给基地！那里是我们之前修建的，有三道夯土城墙，还有囤积的粮草和药材，比这里更坚固，也能让伤员得到更好的救治。”
扶苏点点头，目光落在舆图上标记的“河曲补给基地”——那是一个月前，他下令让工兵营在饮马河上游的河曲处修建的，原本用于囤积粮草，后来逐渐加固成小型堡垒，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剩余的四万大军和伤员。“好，就按你们说的办。”他拿起令旗，沉声道，“传我命令：第一，留下五千顶空帐篷，在帐内点燃少量蜂窝煤（控制火势，只留微光），迷惑匈奴，让他们以为我们仍在坚守；第二，彭越率五千轻骑断后，待主力撤退后，再缓慢撤离，若遇匈奴追击，只许佯战，不许恋战；第三，英布率一万士兵护送伤员和粮草先行，务必在今日午时抵达补给基地；第四，蒙将军与我率剩余大军，在辰时初刻开始撤退，沿饮马河上游行进，避开匈奴的侦察范围。”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秦军大营内立刻忙碌起来。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拆卸着破损的武器，将重伤员抬上马车，轻伤的士兵则互相搀扶着，整理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留下的五千顶空帐篷被整齐地排列在原阵地上，每顶帐篷内都点燃了一小块蜂窝煤，微弱的火光透过帐篷缝隙，在晨曦中显得格外逼真。彭越率领的轻骑已在防线外侧列阵，手中的诸葛连弩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追击；英布护送的伤员队伍，也已踏上前往补给基地的道路，马车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辰时初刻，扶苏与蒙恬率领主力大军开始撤退。士兵们虽疲惫不堪，却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队形，没有丝毫混乱。蒙恬忍着肩伤，骑马走在队伍前方，不时回头望向原阵地的方向——那里的空帐篷与微光，正静静地等待着匈奴的“发现”。扶苏则走在队伍中间，不时停下来查看伤员的情况，给冻得发抖的士兵递上一块压缩饼，用温和的语气鼓励着大家：“兄弟们，坚持住，到了补给基地，我们就能喝上热汤，治好伤口。等我们养精蓄锐，定能彻底击退匈奴，回家与家人团聚。”
寒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秦军士兵的信念。队伍沿着饮马河上游缓缓行进，雪地上的足迹逐渐延伸向远方，而原阵地的空帐篷，还在默默地执行着“迷惑任务”——这场撤退，不是溃败，而是为了更好的坚守；不是结束，而是为了等待西线传来最终的捷报，那时，便是大秦彻底掌控漠北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