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王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温瑜苦着脸,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经义策论,唉声叹气。
“大哥,二哥,你们当年秋闱也这么难熬吗?”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温景放下手中的卷宗,温和一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三弟,再坚持些时日。”
温瑞则直接多了,一巴掌拍在温瑜背上,差点把他拍趴下:“臭小子,少抱怨!咱们温家儿郎,上马能杀敌,下马……也得给我把这科举考明白了!别给爹和叔父丢脸!”
温瑜龇牙咧嘴地揉着背,嘟囔道:“我又不是考武状元……”
“文状元更得考!”温瑞瞪眼,“省得那帮子酸儒老说我们温家是莽夫!”
温瀚走了进来,看着三个儿子,眼中既有欣慰也有凝重。他看向温景:“景儿,秋闱在即,京中暗流涌动。吏部那边,尤其是江侍郎府上,最近可有异动?”
温景神色一肃:“父亲明察。儿子在大理寺也留意到一些风声。江府近日门庭若市,收受的‘门敬’数额惊人。更有传言,江侍郎似乎对此次考题……格外‘关心’。”
温瀚眼中寒光一闪:“哼,科举取士,国之根本,岂容宵小染指!景儿,你暗中留意,务必搜集实证。瑞儿,”他转向二儿子,“你派人暗中保护瑜儿,尤其注意他接触的同窗和文会,谨防有人设局构陷!”
“爹放心!谁敢动三弟一根汗毛,我拧断他脖子!”温瑞拍着胸脯保证。
温瀚点点头,又看向小儿子,语气严肃:“瑜儿,为父不指望你一举夺魁,但务必堂堂正正!我温家儿郎,宁可名落孙山,也绝不行苟且之事!记住,你的每一个字,都关乎温家百年清誉!”
温瑜收起苦脸,郑重起身行礼:“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温瀚挥挥手,让两个大儿子先去休息,独留下温瑜。他走到书案旁,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周启明。
“瑜儿,此人是你二叔旧部,现任吏部员外郎,负责部分考务。他为人……虽然有些贪财好利,你二叔曾来信,让我提防一二。”温瀚将纸条递给温瑜,“秋闱期间,若有人以他之名接近你,或暗示可助你舞弊,务必立刻告知为父或你大哥,绝不可轻信!明白吗?”
温瑜看着父亲凝重的神色,心知此事非同小可,用力点头:“儿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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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琼华阁的温馨截然不同,谢府松涛苑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谢老太爷谢蕴脸色铁青,手中的紫檀木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谢长霖垂首站在下首,额角冷汗涔涔。苏新语更是脸色惨白如纸,绞着帕子的手不住颤抖。
而谢临风,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孽障!你这个孽障!”谢老太爷指着谢临风,气得浑身发抖,“我谢家百年清誉!竟毁在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手里!与贱籍女子私通已是大错,如今圣上叫你去陪那南国公主,你都做不好。你是要气死老夫吗?!”
“父亲息怒!”谢长霖连忙跪下,“风儿…风儿他是一时糊涂啊!”
“糊涂?”谢老太爷怒极反笑,“我看他是色迷心窍!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卖面女,弃温家明珠于不顾,如今闹出这等丑事!那南国公主好歹是圣上的安排!连那个异国公主都瞧不上他!你让老夫这张老脸往哪搁?让谢家的脸面往哪搁?!”
苏新语噗通一声也跪下了,哭喊道:“父亲!父亲开恩啊!风儿是被人算计的!是那贱婢勾引风儿!求父亲看在风儿年少无知的份上…”
“住口!”谢老太爷厉声打断她,“无知?他及冠多年,读的是圣贤书,行的是荒唐事!还有你!身为嫡母,管教无方,纵子胡闹!若非你纵容他与那女子厮混,何至于此!”
谢老太爷越想越气,“慈母多败儿!我看临风就是被你给惯的!你给我去祠堂思过!”说完便拂袖而去。
祠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祖宗牌位森严肃穆。
苏新语跪在冰冷的蒲团上,檀香的气息也压不住苏新语身上散发出的怨毒。她心中已将温琼华诅咒了千遍万遍,用最恶毒的话语凌迟了她无数次。
就在这时,祠堂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窈窕的身影闪了进来,反手又将门轻轻掩上。是谢雨。
“大伯母,事情有着落了。”
苏新语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你是说……”
“正是。”谢雨眼中满是成竹在胸的得意,“江诗蕊那个蠢货,被温琼华驳了面子,又被谢临渊迷昏了头,如今恨毒了温家那病秧子。她联合苏婉柔那几个没脑子的,打算在琼林宴上给温琼华下药,再安排个下贱的外男‘误入’,制造一出‘捉奸在床’的好戏,彻底毁了温琼华的名节!”
苏新语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涌上一股扭曲的快意:“当真?!她们竟敢……”她几乎能想象到温琼华身败名裂、宣和王府颜面扫地的样子,心中一阵畅快。
“千真万确。”谢雨冷笑,“她们只想着报复,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伯母,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苏新语急切地抓住谢雨的手:“雨儿,快说,我们该怎么做?”
谢雨附在苏新语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大伯母只需做一件事:在琼林宴当日,想办法让风堂兄‘恰巧’出现在温琼华出事的地方!等生米煮成熟饭......”
苏新语的心脏狂跳起来。
谢雨继续说道:“到时候,温琼华是废了,只要她进了谢家的门,捏在大伯母您的手心里,是圆是扁,还不是随您揉搓?风堂兄娶了她,不仅保住了先帝赐婚的名分,更是‘挽救’了温家声誉的功臣!温家欠谢家的,可就大了!风堂兄的前程,还怕没有吗?至于那个蓝眼睛的公主,圣上还能强逼一个‘重情重义’、‘不离不弃’的臣子尚公主吗?”
谢雨描绘的前景太过“美好”,苏新语仿佛已经看到温琼华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般嫁入谢府,在她手下战战兢兢、苟延残喘;看到儿子不仅摆脱了眼前的丑闻危机,还因“义举”而获得美名,甚至借此攀附上温家残余的势力……她激动得浑身发抖,脸上病态的潮红更盛。
“妙!妙啊!”苏新语紧紧抓住谢雨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眼中闪烁着狂喜和狠绝的光芒,“雨儿,你真是大伯母的好侄女!好算计!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江诗蕊、苏婉柔那几个蠢货,只配给咱们做嫁衣!”
她越想越觉得此计天衣无缝,既能彻底毁了温琼华,又能将儿子和谢家从泥潭里拔出来,甚至还能反咬温家一口,将其变为谢家的助力!至于温琼华的死活和屈辱?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好雨儿!”苏新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充满了扭曲的感激和即将复仇的快意,“此事就按你说的办!大伯母这就去安排,务必让风儿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恰当’的地方!琼林宴,就是温家那个小贱人的死期,也是我风儿翻身之时!我的好雨儿,伯母该怎么谢你。”
“伯母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只不过.....”谢雨一顿,“抬我姨娘做平妻的事.....”她虽吃穿用度与嫡女无异,到底是庶女,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雨儿放心,婉儿是我的妹妹,这事自然......”
烛光下,姑侄二人相视而笑,祠堂内供奉的祖宗牌位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阴冷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