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毅主导的那个“璃光产品溯源系统”，在“本源·醒神”上市一周后，正式上线了。
没什么花哨的发布会，就是在各家门店的收银台旁立了个小牌子，印着二维码，旁边用清爽的字体写着：“扫描此码，了解您手中这杯饮品的故事。”
高洁还顺手拍了个短视频，让店里最上镜的兼职学妹演示扫码。
视频里，小姑娘用手机扫了码，页面跳转，先是一段三秒钟的、茶叶在晨雾中舒展的动画，然后就是清晰的溯源信息。
“茶叶：云南普洱某茶山，2006年春采，
“牛奶：东海农大生态牧场，18号娟姗牛，
“糖浆：璃光自研，原料为广西古法红糖，熬煮车间实时监控画面”
“制作人：航大店，殷英。制作时间：今日14:32。”
视频最后定格在小姑娘喝了一口奶茶后，满足地眯起眼的笑容上。配文：“喝得明白，喝得放心。”
视频发出去，当天晚上就上了同城热榜。
评论区炸了。
“卧槽，这波操作可以！连奶牛编号都能看到？”
“这才叫透明！比那些只会喊‘纯天然’的强多了！”
“只有我注意到‘制作人殷英’吗？这名字听起来就好靠谱！”
“建议所有餐饮业抄作业！！！”
“呵呵，作秀吧？谁知道后台数据是不是编的。”
“楼上的，我刚查了编号，官网可查，真的。牛奶那个牧场，我对比了农大官网公开数据，能对上。这波至少诚意到了。”
“已扫码验证，信息是真的。就冲这份透明，以后锁死‘璃光’了。”
“璃光”的口碑和品牌信任度，肉眼可见地又往上蹿了一截。
连之前一直对“网红”持保留态度的几家本地生活公众号，都专门发了推文，标题取得很实在：
《“璃光”的溯源系统，是新式茶饮内卷的下一站吗？》
苏璃看着后台数据。系统上线三天，总扫码次数突破五十万。
关联小程序的日活用户稳定在十万以上。
很多用户不光扫自己买的，还扫朋友的，甚至有人专门跑不同门店，扫不同批次的产品做对比。
“苏毅，你这系统，立大功了。”她在公司的小会议室里，对正在调试服务器的苏毅说。
苏毅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滚过一行行代码。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抓绒外套，袖子挽到手肘，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的运动手表。头发有点乱，像是好几天没好好梳过。
“基础功能而已。”他声音有点哑，眼睛盯着屏幕，
“现在访问压力太大，服务器得扩容。另外，扫码后的交互体验还要优化，加载速度慢了点。”
“你看着办，需要什么资源跟赵昭说。”苏璃说，“对了，网安那边……”
“防火墙升级了，常规探测能挡住。”苏毅打断她，终于从屏幕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种技术人特有的专注和冷静，
“但如果有大规模攻击，或者高手针对性地打，现有的防护不一定够。”
“你觉得会有？”
“树大招风。”苏毅重新低下头，“你刚上了杂志封面，系统又引发关注。有人想试试深浅，不奇怪。”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像在说明天可能会下雨。
结果，雨来得比预想的还快。
系统上线第四天，凌晨两点。
苏璃被手机急促的震动吵醒。是苏毅打来的。她瞬间清醒，接起。
“系统被打了。”苏毅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背景音里有急促的键盘敲击声，还有其他人隐约的说话声，“网络攻击，流量很大。备用线路快撑不住了。”
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用海量的垃圾访问请求，堵塞服务器，让正常用户无法访问。
简单，粗暴，有效。是常见的网络攻击手段，但这次规模显然不小。
“位置？”苏璃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到窗边。窗外夜色深沉，只有零星几点灯火。
“机房。我和‘白帽’社的几个同学在守。”苏毅语速很快，
“对方Ip很散，全球跳转，源头不好追。但攻击模式有规律，不像普通黑客捣乱，更像……有组织的试探，或者，示威。”
“能撑住吗？”
“在尽力。但对方流量还在加。如果持续超过半小时，服务可能会中断。”
服务中断，意味着溯源页面打不开。对那些冲着“透明”来的消费者来说，无异于打脸。
对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来说，是最好的素材。
“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你稳住外面就行。”苏毅顿了顿，“这边交给我。”
电话挂断。
苏璃握着手机，站在黑暗里。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没有慌乱。
炼气七层后期的修为，让她的情绪控制力远超常人。但思维在高速运转。
谁干的？
陆峰？有可能。他刚被拒绝融资，正憋着火。
“饮宝”的残余势力？不甘心失败，想恶心她一下。
还是……云紫嫣口中那些“看不见的敌人”，或者林渊警告过的、对“特殊案例”感兴趣的势力？
都有可能。
但眼下，揪出元凶不是第一要务。保住系统，守住“璃光”刚建立起来的信任，才是关键。
她走回床边，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公司后台，查看舆情。暂时还没人注意到系统异常。但再过一会儿，就难说了。
她想了想，点开陆沉的头像。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敲下任何字。
这件事，她不想通过陆沉解决。
天快亮时，苏毅的电话又来了。
“攻击停了。”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但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们联合了另外几个高校的安全社团，做了流量清洗和反向追踪，把大部分攻击导到‘蜜罐’里了。对方看占不到便宜，撤了。”
“辛苦了。”苏璃真心实意地说，“损失大吗？”
“服务器有短暂过载，但核心数据没丢，服务没中断。就是……”
苏毅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我们在追踪时，发现攻击流量里混杂了一些试探性的、针对核心数据库的渗透代码。
手法很老练，伪装得也好，差点被当成普通攻击流量忽略掉。”
“意思是，攻击是幌子？真实目的是想摸进来？”
“有可能。而且，从一些特征码和跳板Ip的关联分析看，这次攻击的背后…可能不完全是商业对手。”
苏毅的声音压低了些，“有些技术特征和资源，不太像普通企业或黑客组织能轻易调动的。更像……嗯，有点背景的。”
苏璃心头一凛。
“知道了。你先休息，剩下的事，白天再说。”
挂了电话，苏璃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
不完全是商业对手。
有背景。
苏毅说得含蓄，但她听懂了。
有些力量，开始对她的“核心”感兴趣了。不是品牌，不是门店，是她赖以生存的、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原料”和“效果”。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和苏毅的加密通讯程序，输入：
“攻击的详细日志和分析报告，发我一份。另外，加强所有核心数据库的物理隔理和访问权限控制。
以后所有对生产数据的访问，必须三重验证，你亲自审批。”
很快，回复过来：“明白。报告已发。另外，建议正式向网监部门报备这次攻击。留个底，也算一层保护。”
苏璃看着那行字，想了想，回复：“好，按正规流程走。”
她刚回复完，手机就响了。
是陆沉。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等了几秒，才接通。
“喂。”
“你那边系统，凌晨被打了？”陆沉开门见山，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苏璃能感觉到，他应该也是一夜没怎么睡。
“嗯，网络攻击，已经解决了。”苏璃语气平淡。
“知道是谁干的吗？”
“还在查。Ip是跳转的，源头不好确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需要帮忙吗？”陆沉问，“陆家有些资源，在网安和……一些灰色地带，有点办法。
可以帮你把背后的人揪出来，施压，让他们以后不敢再动。”
他的语气很自然，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用陆家的“资源”和“灰色地带”的办法，解决麻烦。
这很陆沉。直接，高效，不在乎手段是否完全“合规”。
苏璃闭了闭眼。
“不用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清晰，也很冷静，“我已经让技术团队报网警了，走正规法律途径。攻击证据都留着，该查查，该办办。”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沉默。
苏璃几乎能想象出陆沉此刻的表情：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拒绝的不悦。
“苏璃，”他终于开口，声音沉了几分，“有时候，法律途径太慢，也太……无力。对付有些人，用他们的规矩，不如用自己的办法。”
“我知道。”苏璃说，“但‘璃光’是做正经生意的，我想走堂堂正正的路。
用那些‘办法’，这次是解决了，下次呢？下下次呢？沾上了，就洗不干净了。”
“你这是迂腐！”陆沉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火气，“你知道你现在被多少人盯着吗？
陆峰，云紫嫣背后的人，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他们不会跟你讲规矩！你用规矩那一套，只会让自己处处挨打！”
“那就挨打。”苏璃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挨打我也认。但我不会用我不想用的方式去打回去。这是我的底线，陆沉。”
电话那头，呼吸声加重了。
过了好几秒，陆沉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带着一种深深的、近乎挫败的疲惫。
“苏璃，你真是……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在坚持，‘璃光’是我的，它的路，得按我的规矩走。”苏璃一字一句地说，
“哪怕慢点，哪怕难走点。至少，它干干净净，是我苏璃的东西。”
说完，她没等陆沉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在床上，她走到窗边，推开窗。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带着点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气息。天边，朝霞正一点点染红云层。
她看着那片逐渐亮起的天空，胸口那点因为争吵而翻腾的情绪，慢慢平复下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早就该明白的。
当天下午，苏璃去了工大店。
小沐的新店开业不到两周，已经成了工大后街最热闹的铺子之一。店里坐满了学生，门口还有排队等打包的。
苏璃没惊动小沐，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杯最简单的珍珠奶茶。味道很标准，珍珠煮得q弹，甜度也刚好。她慢慢喝着，观察着店里的情况。
小沐穿着店长制服，扎着高马尾，在柜台和后厨之间穿梭，声音清脆，笑容灿烂。几个兼职的大学生被她指挥得团团转，但气氛很好，没人偷懒。
看来，让她独当一面是对的。这丫头有股子天生的热情和感染力，能把周围的人都带动起来。
坐了大概半小时，苏璃准备走。刚起身，就看见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长裤，寸头，五官端正，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很亮，带着点军人特有的笔挺和精气神。
是叶惊鸿。小沐那个警校生的男友。
他显然是熟客了，径直走到柜台前。
小沐看见他，眼睛瞬间亮了，脸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但手上动作没停，麻利地给他做了一杯去冰的柠檬茶。
“今天没训练？”小沐把茶递过去，小声问。
“下午体能考核，结束了。”叶惊鸿接过，喝了一大口，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很自然地问，“这几天，没什么人来找麻烦吧？”
“没，好着呢。”小沐摇头，又压低声音，“多亏了你上次……我跟辖区派出所的王警官也熟了，他这两天巡逻都特意往这边多走两趟。”
叶惊鸿点点头：“那就好。有事随时给我电话，或者直接报警。别自己硬扛。”
“知道啦。”小沐笑着应了，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甜蜜。
叶惊鸿没多待，拿着茶，对小沐摆摆手，转身走了。步伐矫健，背影挺拔。
苏璃看着，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年轻真好啊。感情也纯粹，喜欢就是喜欢，关心就是关心，没那么多算计和拉扯。
她起身，也准备离开。经过柜台时，小沐看见她，吓了一跳：“璃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随便看看，你忙你的。”苏璃笑着拍拍她的肩，“店管得不错，继续保持。”
小沐脸更红了，用力点头：“嗯！我会的！”
苏璃走出店门，手机震了一下。
是云紫嫣。
“苏妹妹，晚上有空吗？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国字头‘健康产业创新发展基金’的负责人，李主任。
他对你的‘本源’系列，非常感兴趣。放心，就是聊聊，认识一下。”
国字头基金。
苏璃看着那行字，眼神沉静。
该来的，总会来。
她回复：“好。时间地点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