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那个拿长枪的!”
“沧州来的军汉!刚才还在楼上!”
“定是他!看他那凶器!”
“堵住他!别让凶徒跑了!”
惊惶的声浪汹涌而下,转眼间将他淹没。
楼梯上方,已有胆大的护院和几个孔武有力的食客,操起板凳、酒壶,脸色煞白却又强作凶狠,试探着往下逼来。
楼下通往大堂的方向,也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樊楼豢养的护院打手们正闻讯蜂拥而至,堵死了退路。
前后夹击!
林冲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在耳中奔涌咆哮。
祖传金扣被污血浸泡的景象,如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
陷害!
赤裸裸的陷害!
这金扣是他贴身之物,出现在命案现场,便是铁证如山!
他纵有千般道理,在此刻这汹涌的人潮和铁证面前,也百口莫辩!
一旦被擒,丢官罢职都是轻的,恐怕项上人头顷刻就要落地!
不能束手就擒!
一股源自沙场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救过他性命的决绝凶悍之气,冲垮了所有犹豫。
他眼中寒光暴射,像被逼入绝境的猛兽!
腰背猛地一沉,双脚如生根般牢牢钉在狭窄的楼梯转角,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狂暴的劲流!
“挡我者——死!”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林冲动了!
他手中的丈八蛇矛,仿佛是从沉睡中苏醒的毒龙!
枪尖划破污浊的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厉啸!
没有花哨,没有试探,只有最直接、最狠辣的杀戮本能!
枪身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撕裂视线的乌光,毒龙般刺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护院!
那护院满脸横肉,手中一把厚背砍刀刚抡起一半。
他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袭来!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格挡的反应,瞳孔里只倒映出一点急速放大凝聚着无匹杀意的寒星!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
蛇矛的枪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护院单薄的皮甲,带着一蓬滚烫的血花,从他后背贯穿而出!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护院沉重的身体向后倒飞,狠狠撞在楼梯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血顺着墙壁蜿蜒流下。
温热的血点溅到林冲脸上,带着浓重的腥气。
他手腕一拧一抖,蛇矛如活物般从那护院胸口抽出,带出一串血珠。
长枪顺势横扫!
呜——!
沉重的枪杆带着横扫千军的蛮横力量,撕裂空气!
两个挤在楼梯上、举着板凳想砸下来的壮汉,如被狂奔的烈马撞上。
板凳粉碎!
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两人惨叫着,被扫飞出去,撞倒了后面一片躲闪不及的人群,楼梯上顿时滚作一团,哭爹喊娘,骨断筋折之声不绝于耳!
“啊——!”
“我的腿!”
“救命啊!杀人魔!”
惨叫声和恐惧的呼喊在狭窄空间里回荡,更加剧了混乱。
林冲一击得手,毫不恋战!
他深知此地不可久留!
必须冲出去!
趁着楼梯上方一片人仰马翻,他一步踏前,足尖在粘稠的血泊边缘猛地一点,身体借力腾空而起!
砰!砰!砰!
他竟踏着下方楼梯扶手的窄边,身体与地面几乎平行,如离弦之箭般向下飞掠!
手中蛇矛或点或扫,化作一片泼水难入的致命枪幕!
枪影闪过,必然伴随着金属断裂的脆响、骨头的碎裂声和凄厉的惨嚎!
冲上来的樊楼护院,手中的棍棒刀叉犹如朽木般被轻易磕飞、斩断!
试图扑上来抱腿阻拦的,不是被枪杆砸碎了肩胛,就是被锋利的枪刃划开了皮肉!
血光飞溅!断刃乱舞!
林冲所过之处,如劈开血浪的礁石,留下满地翻滚哀嚎的身影和刺目的猩红。
他身上的青布武服,已被敌人的和自己的鲜血浸染,颜色变得暗沉,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勾勒出悍勇如修罗的轮廓。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在楼梯间里弥漫,令人作呕。
终于,他冲到了楼梯底部!
眼前豁然开朗,是樊楼灯火辉煌却已乱成一团的大堂!
食客、歌妓、跑堂的像没头苍蝇般尖叫奔逃,桌椅翻倒,杯盘狼藉。
更多的护院从大门和侧廊涌来,刀光闪闪。
“拦住他!”
“关门!别让他跑了!”
林冲眼中凶光更盛!
长枪一摆,枪尖斜指地面,血珠顺着冰冷的锋刃滴落。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与恐惧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只点燃了更狂暴的战意。
正门方向人影晃动,刀光密集,显然是重兵把守。
他目光如电,立刻锁定了大堂侧面,一扇通往后面马厩小院的偏门!
那里护院相对稀疏!
他足下发力,青石地面竟被踏出细微裂痕!
丈八蛇矛在他手中化作一道索命的黑色闪电,直扑偏门!
枪出如龙,点、刺、挑、扫!
出枪迅若奔雷,刁钻狠辣,带着沙场百战磨砺出的一击必杀的效率!
拦在路上的护院像被收割的麦草,在凄厉的惨叫中纷纷倒下,根本无人能挡他一瞬!
砰!
沉重的木栓被蛇矛枪尾狠狠撞断!
林冲合身一撞,那扇偏门轰然洞开!
清冷潮湿的夜风夹杂着马粪和草料的气息,猛地灌了进来!
外面是狭窄的后巷,堆满杂物,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街角透来一点微弱的灯火。
自由的气息!
林冲一步抢出,反手“砰”地一声将破损的木门带上,暂时阻隔了身后追兵的视线和呼喝。
冰冷的夜风让他滚烫的头脑微微一清。
他毫不停留,沿着堆满杂物、散发着酸腐气味的狭窄后巷发足狂奔!
脚下是湿滑的泥泞和凹凸不平的碎石,一次次落脚溅起污浊的水花。
身后樊楼方向的喧嚣和追捕的呼喊声被墙壁阻隔,变得模糊,却依旧有人紧紧追摄而来。
快!再快!
他像一头负伤的豹子,凭借着惊人的体魄和对生的渴望,在迷宫般的暗巷中疾驰。
方向只有一个——远离樊楼!
远离那片吞噬了他清白与平静的血污之地!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驿馆?
那必然是第一个被搜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