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械工坊的院子里，各类从禁军手中缴获的战利品堆积如山，在冬末微弱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三百余套做工精良的制式重甲如同沉默的钢铁巨人，被整齐码放在东侧墙角，西侧则垒放着数百架军用连弩和成捆的钢箭，而后院马厩里不时传来的嘶鸣声，则宣告着那些矫健战马的新归宿。陆承渊站在院中，身侧跟着经验老到的匠作大监张五、一身素净衣裙的苏清鸢以及几位工坊的核心工匠，众人正围着这些战利品，热烈商讨着改造方案。
“这些重甲防护力确实不俗，甲片厚实，”陆承渊拿起一块沉甸甸的胸甲铁片，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但过于笨重了，咱们北境军讲究机动灵活，将士们披着这等重甲在雪原或山地行军，未接敌便先耗尽了体力。张五，你安排人手，将这些重甲全部拆解，筛选其中蕴含玄铁成分的优质甲片，集中起来，重新锻造成‘玄铁护心镜’和‘玄铁护臂’。务必在保证关键部位防护力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减轻重量。”
张五闻言，立刻躬身应道：“世子思虑周全！咱们工坊新架设的水力锻锤正合用，拆解甲片、锻打新护具效率极高。给小老儿三天时间，三百套护心镜和护臂定能完工，足够装备新扩编的将士们了。”
另一边，苏清鸢正仔细端详着一架缴获的制式连弩，纤长的手指灵巧地拨动着弩机与弓弦，秀眉微蹙：“这连弩的击发机构设计尚可，射速不慢，但有效射程至多一百步，超出则力道锐减，准头全无。且这箭槽设计有缺陷，连续击发时极易卡箭。”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符文研究者特有的光芒，“我想在弩臂内部镌刻微型‘聚力符文’，构成一个简易的‘符文聚力装置’，为弩箭附加初始加速。同时，将箭槽略微加宽，优化内部结构。改造后，预估射程可提升至一百五十步，射速也能稳定在三息一箭。”（注：古代一息大约1-1.5秒）
“此计大善！”陆承渊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就按清鸢说的改造。另外，将缴获的这些普通钢箭，箭簇全部替换为我们自产的玄铁箭簇，并请清鸢你在箭簇上刻印‘破甲’符文。如此双管齐下，改造后的连弩，其威力足以对重甲目标构成有效威胁，预估提升三成不止。”
处理完武器装备的改造方案，陆承渊又将目光投向了关乎生存的粮草物资。禁军遗留下的粮食约有两千石，足以支撑北境军自身消耗三个月，但刚刚纳入联盟体系的各个村落，尤其是去年冬季遭受蛮族劫掠最严重的青山村与白水村，存粮已见底，春耕在即，粮食缺口巨大。
陆承渊召来负责民政的陈默，吩咐道：“陈默，你立刻带人详细统计各村落当前的粮食缺口。我们拟推行一个‘农具换粮’的计划。将工坊库房里那些多余的、标准制的玄铁农具拿出来——每套包含犁头、镰刀、锄头各一。定价为一套农具换取十石粮食。对于青山村、白水村这类确实困难的村落，允许他们‘先租后换’，秋收后再按十五石粮食的标准补足差额即可。”
陈默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抚掌笑道：“妙啊！世子此策可谓一举三得！既解了各村燃眉之急，又能让利于民，推广玄铁农具提升耕种效率，待到来年秋收，我军粮仓亦能更加充盈！属下这便去办！”
消息迅速传遍北境联盟各个村落，顿时引起了巨大反响。青山村的老村长亲自带着村民们凑出的五十石粮食，第一个赶到世子府临时设立的兑换点，换走了五套闪烁着乌光的玄铁农具，他激动地握着陆承渊的手：“世子殿下雪中送炭！有了这些神兵利器般的农具，咱村今年春耕起码能多开出十亩好地！秋后定当如数奉还租粮，绝不敢忘恩！”
白水村的村长也带着村民赶来，赊租了三套农具，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世子体恤！去年蛮子抢掠，村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有了这些宝贝，大伙儿心里就有底了！今年拼了命也要把地种好，绝不让世子失望！”
计划推行不到半月，玄械工坊库存的两百套标准玄铁农具，便被兑换出去一百五十套，直接收回粮食一千五百石，另收到确定秋后偿付的“租粮欠条”合计三百石。一番操作下来，北境军的粮草储备非但未见减少，反而净增了五百石。更重要的是，广袤的北境田野上，春耕得以顺利、高效地展开。田埂间，村民们驱使着套上玄铁犁头的耕牛，翻垦土地的效率比往昔使用木犁、劣铁犁时快了何止两倍？欢快的笑声与吆喝声，再次回荡在充满生机的田野上空。
“世子，苏姑娘派我来请您，说是那‘符文连发弩’的样品已然调试成功，请您过去一观。”一名亲兵小跑着前来禀报，打断了陆承渊巡视春耕的思绪。
陆承渊精神一振，立刻跟随亲兵来到玄械工坊深处被划为研发区的独立院落。只见苏清鸢正手持一把造型明显不同于制式连弩的新武器，脸上带着疲惫却难掩兴奋的笑容：“承渊，你看！这便是根据你提出的设想，结合符文术与机关术改造而成的‘符文连发弩’！它拥有可容纳十支弩箭的旋转式箭槽，通过内置的微型符文阵驱动，可实现自动上弦与推箭，理论射速可达五息十箭！有效射程经过实测，稳定在一百八十步左右，远超先前所有型号！”
她一边介绍，一边熟练地端起弩身，对准五十步外的一排木质箭靶，轻轻按下弩机旁的一个按钮。只听一阵急促而轻微的“咔哒”机括声与符文能量流转的嗡鸣响起，十支特制的玄铁弩箭几乎是首尾相接，化作一道连绵不绝的黑线激射而出！“咄咄咄……”一连串密集的闷响，十支弩箭不仅全部精准命中靶心，其强劲的力道更是将箭靶射穿，深深刻入后方加固过的土墙之中！
“这连弩的核心驱动，依赖的是上品符文石的能量，”苏清鸢解释道，指了指弩身侧翼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凹槽，“以目前这枚符文石的品质，持续激射状态下，大致能支撑一个时辰。此弩最适合应对大规模的集团冲锋，比如……我们未来可能面对的域外蛮族大军。”
陆承渊接过这把尚带着余温的符文连发弩，入手感觉比普通连弩更为轻盈，机括运作顺滑无比，几乎感觉不到阻力。他深知，这把凝聚了当前北境最高技术结晶的武器，必将成为未来对抗强敌的一张关键底牌。“清鸢，辛苦了！成果远超预期。接下来，我们要集中工坊最优资源，尽快实现这种连弩的批量生产，优先装备给军中的精锐弩手队。同时，寻找稳定上品符文石来源的事情，必须加快进度，这是后续所有高阶符文武器研发的基础。”
苏清鸢郑重点头：“我明白。已经加派了数具勘探型傀儡，前往坠星谷外围以及更远的北部山脉进行地毯式侦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陆承渊独自立于玄械工坊那不算高的屋顶，眺望着远方。暮色中，是井然有序、炊烟袅袅的村落，是刚刚结束操练、口号声依旧嘹亮的军营，是刚刚被玄铁犁铧翻垦过、散发着泥土芬芳的万顷良田。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成就感在他心中涌动。从初至北境时那个朝不保夕、势单力薄的落魄世子，到如今被朝廷正式承认、手握重兵的北境防御使；从最初只有一个雏形的玄械工坊，到如今技术反哺民生、军民一体的蓬勃发展……他终于在这片苦寒之地，真正扎下了根，站稳了脚跟。
然而，他眼底的欣慰很快被更深沉的思绪所取代。这远非终点。朝堂之上，李嵩的势力盘根错节，此次受挫于北境，必不会善罢甘休。远在京城的母亲，依旧在李嵩的掌控下艰难度日，是他心中最深的牵挂。还有那北方广袤未知之地潜藏的域外势力，其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他下意识地探手入怀，指尖触碰到一块冰凉坚硬的物事——那是母亲当年偷偷塞给他的，代表着定北王府正统的玄铁令牌。他紧紧握住令牌，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力量，眼神在暮色中变得锐利如刀，心中立下无声的誓言：
“娘，再等等。用不了多久，待北境根基彻底稳固，兵强马壮之日，我便亲自率领这支虎狼之师，堂堂正正地踏入京城，接您回家！届时，定要那李嵩老贼，为他昔日所作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