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的触感粗糙,握着的地方有明显的润滑凹陷,这哪里是什么窗撑子,分明是一把摘去了了刃口的砍柴刀!
他翻转刀柄,几道深深的抓痕映入眼帘,那是死者在临死前,绝望中抓出来的痕迹……
祝无恙闭上眼,喉结滚动了几下……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真相,可偏偏被他猜中了!张森的死,果然和李观棋脱不了干系……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那间总是紧缩的伙房……
门口挂着一把铜锁,祝无恙催动内力,只听“咔哒”一声,锁芯便被硬生生拽出……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煤油味扑面而来,他抬眼望去,那盏白布灯笼正挂在房梁上,轻轻晃动着……
离得近了,他终于听到灯笼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扑腾……
祝无恙纵身跃起,一把将灯笼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揭开外面的白布……
里面赫然是一只绿毛鹦鹉,嘴被棉布紧紧裹着,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看着这只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的鹦鹉,祝无恙苦笑不已,恨不得当场将它摔在地上……
完了,这下真的彻底完了!证据确凿!
李观棋为了偿还那口棺材的欠账,恐怕已经按耐不住去了他设下的圈套,而崔响此刻,应该正跟着李观棋往这里来吧……
他恨自己反应太慢,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破绽,若是早些察觉,或许还能劝李观棋主动自首,保住他的性命!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祝无恙将灯笼放到一边,解开鹦鹉嘴上的棉布,把它放到自己的手臂上……
鹦鹉得了自由,却只是十分惊奇的歪着脑袋看他,并不出声……
祝无恙盯着它,不由得开口逗弄道:“金樽共汝饮,下一句是什么?你对!”
鹦鹉眨了眨眼,没动……
祝无恙不死心,又问:“三尺焦桐为活计,下一句是什么?你说啊!”
这绿毛鸟还是没反应……
他眉头一皱,一脸狰狞的凑近鹦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胁:
“一肩托起半生辛,下一句是什么?再不说话,老爷我就把你煮了吃肉!”
这话刚落,鹦鹉立即像是受了惊吓,猛地扑腾了几下翅膀,尖声叫道:“你谁啊?你谁啊?刁民!刁民!”
祝无恙看着它,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死鸟大概也没什么大用,自己刚才真是多余指望一只鸟……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篱笆门被推开的声音……
祝无恙抬眼望去,只见李观棋背着一个小包袱,站在门口,脸色亦是惨白无比!
他明明亲眼看到祝无恙的马车离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观棋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折叠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院子,可刚走两步,就看到伙房门口的祝无恙,以及他手臂上那只绿毛鹦鹉……
“别动!”李观棋猛地掏出折叠弩,箭头直指祝无恙的眉心,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无恙却像是没看到那把弩箭,依旧云淡风轻地抚摸着鹦鹉的羽毛,笑着说:
“回来了?你平时都喂它些什么?怎么胖成这样,跟只老母鸡似的。”
他的语气太过轻松,仿佛眼前拿着弩箭的不是凶手,依旧是那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李观棋握着弩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祝无恙自幼习武,而自己的仰仗就只有这一把弩,稍不留神的话,就有可能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祝无恙从伙房里走出来,脚步平稳,目光落在李观棋的鞋子上,此时他的鞋面上沾着些褐色的泥土,那是附近果园里特有的泥土……
他轻轻摇了摇头调侃道:“你果然很谨慎,还知道绕道果园躲避追踪。可惜啊,没用的。”
李观棋的瞳孔骤然收缩……
“跟踪你的人是我安排的,”祝无恙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崔响的轻功造诣,就算是我,也很难躲开。从你进院的那一刻起,她怕是已经快飞到张员外家,此刻孙五叔和张员外他们,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看了一眼李观棋手中的弩,轻轻笑了笑:“凭你手上这把小弩,跑不掉的。信我的话,就把弩放下,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安排一下你娘的尸身……还有……你的后事。”
李观棋的身体晃了晃,余光扫过正堂的棺材,手中的弩“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失神地看着祝无恙,声音沙哑:“我信你,我不跑。我娘还没安葬,我跑什么?”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里带着一丝恳求:“那祝兄,你信我吗?如果我说张森不是我杀的,这鹦鹉是我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你信吗?”
祝无恙猛地一怔,嘴唇微张,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盯着李观棋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说谎的痕迹,可看到的,只有深深的疲惫与绝望……
他的心里很想说“信”,可这个字此时却精贵得很,刚到嘴边又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风声从头顶传来。祝无恙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轻盈地落在正堂的房顶上,衣袂飘飘,宛如仙女下凡,正是崔响……
“看,那就是我跟你说的人。”祝无恙指着崔响,对李观棋说,“还记得她吗?”
李观棋回头看去,脸色更加苍白:“记得……我刚才在果园里看到过一个女子的身影,只是没想到跟踪我的是个女人……”
话音刚落,又一道身影飞至崔响身边,是孙正路……
他看了一眼院中从容玩鸟的祝无恙,又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李观棋,疑惑地对崔响问道:
“这是什么情况?凶手怎么没跑?”
崔响也皱着眉,她一路施展轻功飞到张员外家,告知孙正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本想着防止凶手逃跑,自己过来再看一眼,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摸不着头脑,李观棋像是放弃了抵抗,而祝无恙的表情则是……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