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何必还要特意支走小茹?”
他实在想不通,不过是借了辆马车,祝无恙怎么忽然变得这般古怪,眼神不对劲,做事也透着反常,让他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可祝无恙却像是没听见他的疑问,根本不给田重多问的机会,没等张五条扬鞭赶车,他便猛地抬手,一巴掌重重拍在了马屁股上……
那马儿吃痛,当即嘶鸣一声,扬起前蹄,而后便拉着马车缓缓向前走去,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渐渐朝着巷口深处远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直到马车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祝无恙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过身,快步走到田重面前,没等田重再开口询问,便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人往旁边僻静的角落拉去……
这处角落紧挨着县衙的围墙,远离了废墟的中心,夜风穿过巷口吹过来,带着几分凉意,却也驱散了些许烟火气……
田重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祝无恙拽得很紧,根本挣不开,只能皱着眉跟着他走到角落,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我说……老弟啊,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尽管直说,能不能别当着别人的面动手动脚的!”
祝无恙却没理会他的不满,松开拽着他胳膊的手,而后绕着田重缓缓转了一圈……
他的脚步很慢,目光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田重,像是在审视什么可疑之物,眼神锐利而专注,不放过田重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田重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却又忍不住有些心虚,不知道祝无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究竟是何用意,只能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
祝无恙转了一圈后,最终在田重的身后站定……
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田重的肩背与腰身的轮廓上,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上刚冒出来的稀稀胡渣子,指尖划过脖子处的皮肤,思绪飞速运转,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重逢田重背影时的熟悉感,以及方才灵光一闪的念头,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田老哥转过身来。”
田重虽满心疑惑,却还是下意识地依言转过了身,面对着祝无恙……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祝无恙眼底的探究与审视愈发明显,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脸上,像是要将他的心思都看穿一般……
田重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别过脸,却又很快转了回来,强装镇定地与他对视,等着他开口……
沉默了片刻,祝无恙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县衙这边走水失火前,田老哥你在哪?还有,你的脸色怎么会和失血过多似的这么苍白?”
他的问题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不明所以的田重愣了一下,他垂眸沉吟了片刻,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片刻后才缓缓抬起头,语气坦然地回道:
“我?我一直在家照顾你嫂子啊!
晚间的时候,家里来了个以前大名府认识的同僚,路过定县,特意来拜访我,我便留他在家吃了几杯酒,陪着聊了些家常。
后来送走了那位同僚,天色也不早了,我便觉得有些困倦,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睡了没一会儿,就被干醒了,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刚好桌子上还剩了一壶酒,便又接着喝了起来,喝着喝着,就又有些上头了……
直到后来,巡检司的手下来通知我,说是你这边着火了,还说你嫂子也在这里,我才慌了神,一路急匆匆地跑过来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与自责:
“嗨,我也真是糊涂,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小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门的,我当时喝得兴起,竟是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她出门都没察觉,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死去的周老大人交代……”
顿了顿,他又像是想起了祝无恙的第二个问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自嘲:
“至于脸色苍白,那是你跟我喝酒的次数少,不了解我。
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酒量不算好,而且喝得越多,脸反而越白,跟旁人喝酒脸红不一样,你要是不信,回头咱们再喝一场,你便知道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坦然,脸上满是懊恼与无奈,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可祝无恙却没有轻易相信……
他垂眸沉吟着,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火势蔓延时的情景,方才众人救火,一片混乱之中,他分明看到有一个人影穿着衙役的衣服,从县令居所的后院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细看,可此刻回想起来,那个背影的身材轮廓,竟与田重有八成相似,宽厚的肩膀,沉稳的身形,几乎如出一辙!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对田重生出怀疑,可细想之下,又觉得有些说不通……
田重是巡检司的巡检,手下有不少衙役,若是当时出现在失火现场的人真的是他,他的那些手下即便看到了,也未必敢多问,更未必会如实禀报……
可田重与他相识交好,虽算不上生死之交,却也算是颇有交情,他没道理放火烧自己这个朋友,更没道理放火烧自己刚过门不久的夫人,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可此刻箭在弦上,既然已经开了口,若是不问清楚,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那些萦绕在心头的疑惑,那些莫名的熟悉感,还有那种被人暗中窥视、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都让他无法轻易放下对田重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