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尸体被抬出天牢那日,京城飘起了细密的冷雨。凌薇站在战王府的回廊下,看着雨丝打湿青石板,手中紧紧攥着那本被炭火燎过边角的账本——这是柳氏认罪后,她特意留存的副本。萧玦走到她身边,为她披上蓑衣:“还在想苏鸿的事?”
“他毕竟是我生父。”凌薇声音轻得像雨丝,“柳氏虽罪有应得,但苏家……我总想着能留几分体面。可如今看来,他与柳氏、与太后的勾结,远比我想象的更深。”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要去尚书府,亲自问问他。”
萧玦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力量:“我陪你去。无论他如何狡辩,我都在你身边。”凌薇摇了摇头:“不,我想单独去。这是我与苏家最后的了断。”
辰时末,凌薇带着两名暗卫,捧着账本和大祭司副手的供词,来到尚书府门前。昔日朱门紧闭的府邸,如今虽仍挂着“尚书府”的匾额,却已不复往日荣光——柳氏被抓后,府中仆役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老弱留守。门房见是凌薇,神色复杂地通报进去,不多时便引着她走进正厅。
苏鸿坐在主位上,身着素色锦袍,头发已花白大半,看到凌薇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装镇定:“你……你来做什么?”他刻意避开凌薇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凌薇将账本和供词放在桌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父亲,柳氏已死,但她的罪行不能就此掩埋。这是她与西域勾结、策划假药案的账本,还有大祭司副手的供词,上面都清楚记载着她的所作所为。我想知道,你对这些事,究竟知情多少?”
苏鸿低头看着账本,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他快速翻阅几页,手开始微微颤抖,却仍嘴硬道:“我不知道!这些都是柳氏一人所为,与我无关!她……她就是个毒妇,连累了整个苏家!”
“无关?”凌薇冷笑一声,取出一张银号票据,“三年前,柳氏从陪嫁银号转出五万两白银汇入西域商队,这笔钱的审批文书上,有你的亲笔签字。还有假药案前,她采购毒芹花的账目,每一笔都经过你的同意。你说你不知情,谁会相信?”
苏鸿的脸色瞬间涨红,猛地拍案而起:“你这是在质问我?苏凌薇,别忘了你是苏家的庶女!若不是苏家养育你,你能有今日的地位?柳氏再错,也是苏家的主母,家丑不可外扬,你非要把这些肮脏事公之于众,是想毁了苏家吗?”
“养育我?”凌薇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父亲,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你对我和我母亲做了什么?母亲被柳氏苛待致死,我被她当成丫鬟使唤,若不是我自己逃离苏家,恐怕早已死在她的毒计之下!我今日来,不是要毁苏家,而是要让你认清现实——柳氏的罪行已经牵连到朝廷,若你能主动坦白,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坦白?坦白什么?”苏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突然伸手抓起桌上的账本,就要往旁边的炭火盆里扔。“父亲,不要!”凌薇惊呼着上前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账本的一角已被炭火点燃,迅速蔓延开来。苏鸿用力将账本扔进火盆,看着它在火中化为灰烬,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没有了账本,看你拿什么证明!苏凌薇,我告诉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若再敢纠缠,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凌薇站在原地,看着火盆中燃烧的账本,心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期待也随之化为灰烬。她浑身冰冷,指尖颤抖,却突然笑了起来:“好,好一个家丑不可外扬!好一个毁灭证据!苏鸿,我今日才算真正认识你——你包庇罪妻,勾结外敌,为了自己的仕途,连亲生女儿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从今日起,我苏凌薇与苏家恩断义绝,再无任何关系!”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苏鸿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狠厉取代。他走到内室,掀开床板,取出一个隐蔽的信鸽笼,写下一张纸条:“凌薇已察觉,账本已毁,速想对策。”然后将纸条绑在信鸽腿上,放飞出去。
凌薇走出尚书府,冷雨打在脸上,冰凉刺骨。两名暗卫担忧地看着她:“王妃,您没事吧?”凌薇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没事,我们回府。”马车行驶在雨中的街道上,凌薇靠在车壁上,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父亲能为她和母亲讨回公道,可现实却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回到战王府,萧玦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凌薇苍白的脸色,他连忙上前:“怎么样?苏鸿他……”凌薇扑进他怀中,声音带着哽咽:“他烧毁了账本,还说我是在毁苏家……萧玦,我没有家了……”萧玦轻抚她的长发,眼中满是心疼:“傻瓜,你还有我,还有战王府,还有济世堂的百姓。苏家不值得你伤心,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收集更多证据,让苏鸿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凌薇点了点头,擦干眼泪,重新振作起来:“你说得对。虽然账本被烧,但我们还有大祭司副手和李公公的供词,还有苏家与太后党羽往来的密信。这些证据足够让陛下重视了。”她走到书桌前,铺开信纸,“我要写一份奏折,将苏鸿包庇柳氏、勾结西域、销毁证据的罪行一一列出,呈给陛下。”
萧玦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眼中满是骄傲。凌薇很快写完奏折,让人送给皇帝。皇帝看后,果然震怒不已:“苏鸿竟敢如此大胆!包庇罪妻,销毁证据,简直目无王法!传朕旨意,立刻将苏鸿打入天牢,彻查苏家所有产业和往来人员!”
禁军奉命前往尚书府时,苏鸿正在与太后的亲信密谈。听到外面的动静,他脸色大变,想要逃跑,却被禁军当场抓获。“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吏部尚书!”苏鸿挣扎着喊道。禁军统领冷冷地说:“苏大人,陛下有旨,你包庇罪妻、勾结外敌,证据确凿,随我们回天牢候审吧!”
苏鸿被押走后,禁军对尚书府展开了彻底的搜查。在他的书房密室中,搜出了大量与太后、西域大祭司残余势力往来的密信,其中一封详细记载着他与太后约定——在黑风岭交易时,由他带领苏家残余势力埋伏,配合西域人除掉凌薇和萧玦,然后拥立太后复位。
“好一个里应外合的阴谋!”萧玦看着密信,眼中满是杀意,“苏鸿真是死不悔改!竟然还想在黑风岭对我们下手!”凌薇也皱起眉头:“看来黑风岭的交易不仅是太后和西域人的陷阱,苏鸿也参与其中。我们必须调整计划,加强戒备。”
接下来的几日,凌薇和萧玦紧锣密鼓地调整黑风岭的行动计划。秦风带领的禁军增加到一千人,在黑风岭各个出口埋伏;黑虎则带领暗卫,提前在断魂崖设置陷阱,准备反制西域人的埋伏;沈从安和三个女徒则准备了更多的解毒剂和急救药品,确保伤员能得到及时救治。
这日,凌薇正在济世堂指导女徒们辨认毒药,青竹匆匆跑进来:“小姐,天牢传来消息,苏鸿在狱中想见您,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关于您母亲的死因。”凌薇心中一动——母亲的死因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柳氏虽然苛待母亲,但母亲的死是否还有其他隐情?她犹豫片刻,对青竹说:“备车,我去天牢。”
天牢内,苏鸿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看到凌薇进来,眼中满是悔恨:“凌薇,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你母亲的死,其实并非柳氏一人所为……”凌薇心中一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苏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母亲当年怀了你之后,柳氏就一直嫉妒她,暗中给她下慢性毒药。我虽然知道,却因为害怕柳氏娘家的势力,选择了视而不见……后来你母亲病重,柳氏又买通了太医院的御医,故意用错药材,加速了她的死亡……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你……”
凌薇站在牢房外,听着苏鸿的忏悔,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她早已对这个父亲失望透顶,如今听到真相,只剩下无尽的悲凉。“这些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凌薇问道。苏鸿苦笑一声:“我以为能保住苏家,保住自己的仕途,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只想在临死前,向你忏悔,求你原谅……”
“原谅?”凌薇摇了摇头,“我可以原谅你对我的冷漠,但我无法原谅你对母亲的见死不救,无法原谅你包庇罪妻、勾结外敌。苏鸿,你欠下的债,需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说完,她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回到战王府,凌薇将母亲的真相告诉了萧玦。萧玦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凌薇。你母亲在天之灵,看到你如今的成就,看到柳氏和苏鸿得到应有的惩罚,也会安息的。”凌薇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明日就是黑风岭交易的日子,我们一定要拿到寒髓花,彻底粉碎他们的阴谋,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凌薇和萧玦就带领队伍出发前往黑风岭。断魂崖位于黑风岭的最深处,地势极为险峻,崖下是万丈深渊,只有一条狭窄的栈道通往崖顶。凌薇和萧玦按照约定,带着“释放太后的令牌”(实则是假的),踏上了栈道。
崖顶上,西域大祭司的残余势力首领和苏家的残余势力头目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凌薇和萧玦,首领冷笑道:“苏凌薇,萧玦,没想到你们真的敢来!把令牌交出来,我们就把寒髓花给你们。”凌薇举起手中的令牌:“寒髓花呢?先让我们看看。”
首领挥了挥手,手下将一个玉盒递到凌薇面前。凌薇打开玉盒,里面果然是一朵泛着幽蓝光泽的寒髓花。她刚要伸手去拿,突然听到萧玦大喝一声:“小心!有埋伏!”话音未落,崖两侧的山林中就冲出大量的西域士兵和苏家残余势力,手持弓箭和弯刀,向他们扑来。
“动手!”凌薇和萧玦对视一眼,同时喊道。秦风带领的禁军从外围冲了上来,黑虎的暗卫也从隐蔽处杀出,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搏斗。崖顶上刀光剑影,箭矢如雨,凌薇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保护着寒髓花。就在这时,苏家残余势力头目突然挥刀砍向凌薇,口中喊道:“为家主报仇!”
凌薇来不及躲闪,眼看刀就要砍到她,萧玦突然挡在她身前,刀重重地砍在他的背上。“萧玦!”凌薇惊呼着扶住他,眼中满是泪水。萧玦咳出一口鲜血,却笑着说:“我没事……寒髓花……拿到寒髓花……”
首领看到萧玦受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想要趁机抢夺寒髓花。凌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取出银针,快速射出,精准地钉在首领的穴位上。首领浑身一麻,倒在地上。禁军们趁机冲上前,将残余的敌人全部抓获。
凌薇抱着受伤的萧玦,快速取出寒髓花,心中满是焦急:“萧玦,坚持住!我们现在就回去,我用寒髓花为你治疗!”萧玦虚弱地点了点头,靠在凌薇怀中。就在这时,崖下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栈道开始剧烈摇晃——苏家残余势力在栈道下埋了炸药!
“不好!栈道要塌了!”凌薇心中一惊,抱着萧玦,想要冲回崖顶。但栈道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木板开始断裂。秦风冲过来,想要拉他们一把,却只抓住了凌薇的衣角。“王妃!抓住我!”秦风喊道。凌薇紧紧抱住萧玦,伸出手想要抓住秦风,却因为栈道突然断裂,两人一同坠入了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