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战王府的晨露还未散尽,汀兰院的兰花丛已泛起湿润的光泽。凌薇身着一身月白色常服,正坐在窗前整理从外地带来的药材样本,青竹端着刚熬好的薄荷茶走进来,轻声道:“王妃,今日天气转凉,您要多穿件衣裳。方才秦总管派人来说,王爷一早就去兵部议事了,中午不回来用膳。”
凌薇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点了点头:“知道了。对了,昨日让你留意的管事嬷嬷动向,可有消息?”
“有。”青竹凑近低声道,“她今早去了后门,和一个穿宫装的嬷嬷说了好一会儿话,奴婢离得远没听清内容,但看她神色,像是得了什么指令。”
凌薇眸色微沉,放下茶盏:“继续盯着,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伴随着管事嬷嬷刻意拔高的声音:“苏大人,这边请!王妃正在院内呢!”
苏大人?凌薇心中一凛,苏鸿竟然来了!她与原主的这位父亲已有数年未见,印象中他总是身着官服,面色威严,对柳氏母女言听计从,对原主却从未有过半分温情。如今他突然到访,不知是何用意。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藏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已踏入院门,正是苏鸿。他身形微胖,面容与苏凌雪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官场的圆滑与威严。他目光扫过庭院,最后落在凌薇身上,眉头瞬间皱起,眼中满是不耐与嫌弃。
“你就是这么在战王府当王妃的?”苏鸿未等凌薇开口,便厉声呵斥,“穿得如此素净,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若是被京城的权贵看到,岂不是丢尽了我们苏家的颜面!”他语气尖锐,仿佛凌薇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凌薇握着药材样本的手微微收紧,心中最后一丝对“父亲”的期待也渐渐冷却。她缓缓站起身,直视着苏鸿:“父亲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斥责女儿穿着不够华贵吗?”
“不然呢?”苏鸿冷哼一声,走到石桌旁坐下,管事嬷嬷连忙递上茶盏,他却连看都未看凌薇一眼,“我听说你在外地王府倒是‘能耐’,又是治病又是救人的,怎么到了京城,连基本的体面都不懂了?战王殿下身份尊贵,你身为他的王妃,就该穿金戴银,彰显苏家的气派,而不是像个丫鬟似的清汤寡水!”
这番话如同尖刀般刺在凌薇心上,她想起原主记忆中,自己中了枯颜散后,满脸脓疮,柳氏提议将她嫁给萧玦冲喜,苏鸿连犹豫都未犹豫便答应了,只冷冷地说:“一个没用的庶女,能为苏家换来与战王府的联姻,已是她的福气。”那时的他,从未关心过原主是否愿意,是否害怕,如今却在这里谈“体面”。
“体面?”凌薇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嘲讽,“父亲还记得体面二字?当年您将中了枯颜散、容貌尽毁的女儿弃如敝屣,毫不犹豫地将我嫁给传闻中冷酷残暴的战王冲喜时,怎么不谈体面?当柳氏母女将我折磨得生不如死,您视而不见时,怎么不谈体面?如今我凭自己的医术在战王府站稳脚跟,没有靠苏家一分一毫,您倒是来跟我谈体面了?”
“你……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苏鸿被怼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拍石桌,茶盏都被震得晃动起来,“我是你父亲!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看来你在战王府待了几年,翅膀是真的硬了!”
“父亲?”凌薇眼中满是失望,“在您眼里,我不过是苏家用来联姻的工具,是柳氏母女随意欺辱的庶女,何曾有过半分父亲的疼爱?您今日来战王府,恐怕不是真心探望我,而是听说我得了王爷的重视,想来攀附关系,为苏家谋利吧?”
苏鸿被说中了心事,脸色更加难看,指着凌薇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孽女!不知好歹!我好心来看你,你却如此污蔑我!柳氏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若不是苏家,你早就死在街头了,如今得了势,就敢这样顶撞父亲!”
“柳氏?”凌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父亲倒是对柳氏言听计从。那您可知道,我生母当年是如何‘病逝’的?可知道我身上的枯颜散是谁下的毒?可知道苏凌雪是如何一次次欺辱我、陷害我?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只知道维护柳氏母女,维护苏家的‘颜面’!这样的父亲,我不认也罢!”
“你……你简直气死我了!”苏鸿气得浑身发抖,站起身就要伸手打凌薇。青竹见状,连忙挡在凌薇身前,眼中满是警惕:“苏大人,请您自重!这里是战王府,不是您撒野的地方!”
苏鸿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青竹坚定的眼神,又想起萧玦的威严,终究是不敢真的动手。他冷哼一声,放下手,厉声道:“好!好得很!你既然不认我这个父亲,那以后就不要再与苏家有任何牵扯!但你记住,你是苏家的女儿,若是敢做出有损苏家颜面的事情,我饶不了你!”
“苏家的颜面?”凌薇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中再无一丝波澜,“从您将我嫁给萧玦的那一刻起,我与苏家就只剩下仇恨,再无半分关系。日后我如何行事,无需向您报备,更无需顾忌苏家的颜面!您请回吧,战王府不欢迎您!”
苏鸿气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孽女”“白眼狼”。管事嬷嬷跟在他身后,路过凌薇时,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快步追了上去。
看着苏鸿离去的背影,凌薇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坚定。她原以为,时隔数年,苏鸿或许会有一丝悔意,没想到他依旧如此势利、冷漠,只看重苏家的颜面和利益,从未将她当成女儿。这样的父亲,这样的苏家,不值得她有半分留恋。
“王妃,您别生气,不值得为这样的人动气。”青竹担忧地说,“苏大人根本就不配当您的父亲!”
凌薇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生气,只是彻底看清了而已。”她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刚才整理的药材样本,“从今日起,我与苏家再无瓜葛。柳氏母女欠我的,苏鸿欠原主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正说着,凌薇注意到石桌的缝隙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金银花——是青竹刚才挡在她身前时,悄悄放在那里的。她心中一动,知道是有新的消息。待青竹收拾好茶具,两人借口去花园散步,来到偏僻处。
“王妃,刚才苏大人来之前,奴婢看到他和管事嬷嬷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奴婢偷偷听到‘赏花宴’‘太后’‘证据’几个字。”青竹低声说道,“恐怕苏大人此次来,是和太后、周嬷嬷串通好的,想要在赏花宴上陷害您。”
凌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果然如此!苏鸿不仅不关心她的死活,还想联合太后陷害她,为苏家谋取利益!“我知道了。”她冷静地说,“你继续留意他们的动向,尤其是苏鸿和周嬷嬷的联系。另外,你去告诉秦总管,让他加强赏花宴当天的戒备,暗卫也要提前部署好。”
“是,王妃!”青竹连忙应下。
回到汀兰院,凌薇坐在书桌前,打开药材笔记,在空白页上写下“苏家罪行录”几个字。她开始回忆原主记忆中苏家的种种恶行:柳氏诬陷生母与人私通,导致生母被打入柴房病逝;苏鸿为了利益,将中了毒的原主嫁给萧玦;苏凌雪多次欺辱陷害原主,甚至将滚烫的茶水泼在她脸上……每一条都历历在目,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心上。
她握紧手中的笔,笔尖在绢布上快速滑动,将这些罪行一一记录下来。字迹越来越用力,透出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怒与决绝。她知道,彻底揭露苏家罪行的日子不远了,赏花宴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苏鸿、柳氏、苏凌雪……你们欠原主的,欠我的,我会让你们加倍偿还!
傍晚时分,萧玦从兵部回来,一进汀兰院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凌薇坐在书桌前,神色冰冷,桌上摊着写满字迹的绢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凌薇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坚定:“苏鸿来了。”她将苏鸿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包括他的斥责、势利,以及与太后串通的可能。
萧玦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眼中满是怒意:“苏鸿真是太过分了!竟敢如此对你!若不是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上,本王定要好好教训他!”
“他不是我的父亲。”凌薇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今日起,我与苏家再无任何关系。日后我揭露苏家的罪行,也不会有任何顾虑。”
萧玦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心中泛起一丝心疼。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无论你想做什么,本王都会支持你。苏家若是敢对你不利,本王定不会放过他们。”
凌薇靠在萧玦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的冰冷渐渐被温暖取代。她知道,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有萧玦的支持,她有信心揭露所有的阴谋,讨回所有的公道。
而此时的苏府,苏鸿正对着柳氏大发雷霆:“那个孽女!真是气死我了!翅膀硬了,竟敢顶撞我!还说与苏家再无关系!”
柳氏连忙递上一杯茶水,假惺惺地安慰道:“老爷息怒,一个庶女而已,何必为她生气。她现在得意,不过是仗着战王的宠爱。等赏花宴上,太后娘娘的计划成功,她身败名裂,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嚣张!”
苏鸿喝了口茶水,脸色稍缓:“太后那边真的准备好了?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老爷放心,”柳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周嬷嬷已经准备好了‘巫蛊娃娃’,上面写着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到时候只要在凌薇的住处搜出来,她就百口莫辩!就算战王想护着她,也无能为力!”
苏鸿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得意:“好!只要除掉那个孽女,凌雪就能顺利嫁入战王府,到时候我们苏家就能借战王府的势力更上一层楼!”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算计与阴狠,却不知他们的阴谋早已被凌薇察觉。汀兰院的灯光下,凌薇看着手中的“苏家罪行录”,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赏花宴,不仅是太后和苏家的阴谋场,更是她复仇的开始。这场仗,她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