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偏听偏信寒人心,针锋相对起纷争
秦风领命后,即刻派人分头传召账房先生、库房管事,以及李忠提及的采买下人张顺、刘安。书房内,苏瑶静立一旁,神色清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心中虽有怒火与委屈,却始终保持着镇定——她知晓,此刻唯有冷静,才能在后续的对质中理清头绪,自证清白。
顾云逸坐回书桌后,目光落在桌上那本伪造的账册上,眉头紧蹙,心中的疑虑与怒火交织。他并非全然没有察觉此事的蹊跷,只是过往对苏瑶的猜忌与李忠的刻意引导,让他难以轻易放下偏见,潜意识里仍偏向于相信账册上的“证据”。
不多时,账房先生、库房管事先行抵达,两人皆是神色忐忑,躬身行礼后便垂首立在一旁,不敢多言。紧接着,李忠带着张顺、刘安走进书房,三人脸上皆带着刻意营造的凝重,尤其是张顺与刘安,眼神躲闪,显然心中有鬼。
“王爷,账房先生、库房管事与采买下人皆已传到。”秦风躬身禀报。
顾云逸抬眸扫过众人,语气沉凝:“今日传你们前来,是为核查王妃院落近三月的开支账目。李忠禀报,王妃肆意挥霍王府钱财,耗费白银三千余两,且有财物转移之嫌,账册在此,你们各自据实禀报,不得有半分隐瞒!”
话音落,李忠率先上前一步,对着顾云逸躬身道:“王爷,老奴所言句句属实,这本账册皆是账房先生记录在案,每笔开支都有采买凭证,张顺、刘安二人多次为王妃采买名贵药材与绸缎,耗费甚巨,他们皆可作证。”
说罢,他朝着张顺、刘安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上前,齐声应道:“回王爷,确有此事!小人二人多次按照王妃的吩咐,采买上等药材与上好锦缎,每次支取的银两都数额不小,账房皆有记录,绝无虚言。”
苏瑶闻言,眼神骤然变冷,直视着张顺与刘安:“我何时吩咐你们采买过名贵药材与锦缎?我院落所需的寻常药材,皆是春桃亲自采买,且每次开支不过几两银子,何来大额采买之说?你们二人凭空捏造,究竟是受人指使,还是故意诬陷?”
张顺、刘安被她锐利的眼神盯着,顿时有些慌乱,眼神闪烁着不敢与她对视,支支吾吾道:“王妃娘娘……您贵人多忘事,或许是您私下吩咐李管家,再由李管家转达给我们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不敢说谎。”
“奉命行事?”苏瑶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我与李管家素无交集,从未私下吩咐过他任何采买事宜,你们这般说辞,未免太过牵强。更何况,王府采买有严格规矩,大额开支需有主子亲笔签字的凭证,账房才可放款,你们所谓的采买,可有我的签字凭证?”
这话直击要害,张顺、刘安瞬间语塞,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李忠见状,连忙上前解围:“王妃娘娘说笑了,您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喜繁琐,故而采买事宜多是口头吩咐,老奴代为转达,账房先生知晓此事,故而未曾强求签字凭证,皆是按惯例放款。”
“惯例?”苏瑶转头看向账房先生,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账房先生,王府采买规矩,大额开支是否需要主子签字凭证?李忠所言的‘惯例’,是否属实?”
账房先生身子一僵,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知晓李忠伪造账目,却因李忠在府中根基深厚,且许了他好处,便一时糊涂选择了隐瞒,此刻被苏瑶当众质问,顿时陷入两难。若据实禀报,便是得罪李忠;若附和李忠,又怕事情败露后被王爷追责。
犹豫片刻,账房先生终究还是心存侥幸,低着头含糊道:“回王妃娘娘,王府采买确有签字凭证的规矩,但……但偶尔也有特殊情况,由管家转达主子意思,账房也会酌情放款,此次王妃院落的开支,确是李管家转达后,老奴按例办理的。”
听到这话,顾云逸眼中的疑虑消散了几分,看向苏瑶的眼神愈发冰冷,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苏瑶,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你肆意挥霍钱财,无视王府规矩,甚至私下转移财物,这般行径,实在让本王失望!”
苏瑶心中一寒,一股彻骨的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账房先生的附和,让顾云逸彻底偏向了对方,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愿再给她。她看着顾云逸眼中的冰冷与失望,过往的委屈与今日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人证物证俱在?”苏瑶声音微微发颤,却依旧挺直脊背,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李忠伪造账册,张顺、刘安作伪证,账房先生隐瞒实情,这便是王爷口中的人证物证?顾云逸,你连最基本的查证都未曾做到,便仅凭他们的一面之词断定我有罪,你的信任,当真这般廉价,这般经不起推敲?”
“你竟敢质疑本王!”顾云逸被她的顶撞激怒,猛地拍案而起,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事到如今,你仍不知悔改,反倒指责本王偏听偏信!若你当真清白,为何众人皆指证你?难道他们皆在说谎,唯有你一人无辜?”
“正是如此!”苏瑶毫不退让,与他对视,眼中满是决绝与失望,“他们收了他人好处,串通一气构陷我,王爷若肯稍加查证,便能知晓真相!你可让库房管事清点库房,看看近期是否有大量名贵药材、锦缎出库;你可查看账房真实的收支记录,看看所谓的大额开支是否真的存在;你亦可询问府中其他下人,看看我是否有过肆意挥霍的行径!可你什么都不做,只愿相信这些虚假的证词,你怎能这般不分是非!”
库房管事站在一旁,闻言身子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忠狠狠瞪了一眼,瞬间闭了嘴,垂下头颅不敢言语。李忠早已提前威胁过库房管事,若敢说出实情,便让他在王府无法立足,库房管事胆小怕事,只能选择沉默。
“不必查证!”顾云逸语气冷硬,怒火中烧,“如今人证齐聚,账册分明,足以证明你的过错!苏瑶,你身为靖王妃,理应以身作则,恪守本分,却这般肆意妄为,挥霍无度,本王今日便要好好惩治你,让你知晓王府规矩不可违!”
说罢,他抬手便要朝着苏瑶的肩头挥去,想将她制住,再行处置。苏瑶早已对他的动手习惯心存戒备,见他掌风袭来,立刻侧身避开,同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用力,眼神冰冷:“顾云逸,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动手伤人,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公正?我今日若不自证清白,岂不是要白白受这冤屈!”
顾云逸手腕被擒,心中怒火更盛,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语气冰冷刺骨:“放开本王!你竟敢对本王动手,以下犯上,罪加一等!今日无论你如何狡辩,都难逃惩处!”
“我没有狡辩,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的清白!”苏瑶手上力道不减,眼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顾云逸,我一次次被人构陷,一次次对你解释,可你从未相信过我!赏菊宴上是这样,疗伤时是这样,今日亦是如此!你永远都选择相信别人,永远都对我充满猜忌,你知不知道,你的不信任,比任何惩罚都更让我心痛!”
两人在书房中央拉扯对峙,气氛剑拔弩张。秦风站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连忙上前劝解:“王爷!王妃娘娘!二位息怒!此事尚未查清,莫要动手伤了和气!不如先让库房管事清点库房,查看账房真实记录,若确有证据证明王妃清白,再做处置不迟啊!”
李忠见状,心中暗自焦急,生怕事情败露,连忙附和道:“王爷,秦侍卫所言有理,不如先查证库房与账房记录,也好让王妃娘娘彻底心服口服。”他笃定库房管事不敢说出实情,账房记录也被他做了手脚,即便查证,也查不出破绽。
顾云逸挣扎了数次,始终未能挣脱苏瑶的束缚,手臂上传来的痛感与苏瑶眼中的绝望,让他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刺痛。他看着苏瑶泛红的眼眶与决绝的眼神,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几分,终究还是松了口:“好!本王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库房管事,即刻清点库房,查看近期名贵药材与锦缎的出库记录,据实禀报!账房先生,拿出近三月完整的收支账目,不得有半分隐瞒!”
库房管事心中一紧,额头冷汗直流,却不敢违抗,只能躬身应道:“是,王爷。” 李忠看着库房管事的模样,心中隐隐不安,却依旧强装镇定,暗自祈祷他不敢说出实情。
账房先生连忙转身,让人取来近三月的完整账目,双手奉上。顾云逸接过账目,仔细翻阅起来,苏瑶也松开了他的手腕,走到桌前,目光落在账目上。这本完整账目与李忠伪造的账册截然不同,上面记录的王妃院落开支皆是小额日常用度,最大的一笔也不过是采买过冬的木炭,花费三两银子,且每笔开支都有春桃的签字凭证,清晰明了,毫无异常。
顾云逸翻看着账目,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看向李忠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李忠心中大惊,连忙辩解:“王爷,这账目定是账房先生记错了,或是故意隐瞒,老奴呈上的账册才是真实的开支记录!”
“记错?故意隐瞒?”苏瑶拿起完整账目,对着顾云逸说道,“王爷请看,这本账目每笔开支都有签字凭证与日期,与春桃每日记录的采买明细完全吻合,绝非伪造。反观李忠的账册,上面的开支既无我的签字,也无具体采买日期,与账房真实记录相悖,分明是他伪造账目,蓄意构陷!”
此时,库房管事也已清点完毕,匆匆走进书房,脸色惨白地躬身禀报:“回王爷,库房近期名贵药材与锦缎皆无大额出库记录,所有出库物资都有详细登记,皆为府中日常所需,并无王妃院落的大额领用记录!”
库房管事的禀报,彻底戳破了李忠的谎言。顾云逸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冰冷地盯着李忠,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李忠,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忠浑身颤抖,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老奴一时糊涂,才伪造账册诬陷王妃娘娘,求王爷饶了老奴这一次!”
“一时糊涂?”苏瑶看着跪地求饶的李忠,眼中满是冰冷的嘲讽,“你伪造账册,串通下人作伪证,蓄意构陷我,怎会是一时糊涂?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若敢隐瞒,定让你罪加一等!”
李忠心中犹豫,他知晓是苏清柔暗中指使,且许了他重金,可此刻证据确凿,若不坦白,怕是难逃重罚,甚至性命难保。权衡利弊后,他只能咬牙道:“是……是苏家的苏清柔小姐!她被禁足后,对王妃娘娘心怀怨恨,便给了老奴五百两银子,让老奴伪造账册,诬陷王妃娘娘挥霍钱财,败坏王妃娘娘的名声,求王爷饶命啊!”
苏清柔!顾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没想到她被禁足后仍死性不改,竟敢暗中指使他人构陷苏瑶,心肠当真是歹毒至极!他转头看向苏瑶,见她站在原地,神色平静,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寒凉,心中瞬间涌上浓浓的愧疚——他又一次误会了她,又一次在她被诬陷时,选择了相信旁人,对她厉声指责,甚至动手相向,这份愧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张顺、刘安见李忠招供,吓得魂飞魄散,也纷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王爷饶命!我们也是被李管家胁迫,收了他的好处,才敢作伪证的,求王爷饶了我们吧!”
账房先生也脸色惨白,跪倒在地:“王爷,老奴一时糊涂,被李管家蛊惑,隐瞒了实情,求王爷恕罪!”
书房内,众人皆跪倒在地,唯有苏瑶与顾云逸对立而站,气氛凝重而尴尬。苏瑶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却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与心寒。真相虽已大白,可顾云逸方才的偏听偏信与冰冷指责,早已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难以抹去。
顾云逸看着苏瑶清冷的侧脸,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张了张嘴,想开口道歉,可那份深入骨髓的骄傲,却让他难以轻易低头。他知晓,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再次深深伤害了苏瑶,这份伤害,绝非一句简单的道歉便能弥补。
秦风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局面,连忙开口道:“王爷,李忠勾结外人,伪造账目,构陷王妃,张顺、刘安作伪证,账房先生隐瞒实情,皆罪不可赦,还请王爷定夺!”
顾云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语气冷硬地说道:“李忠,勾结外人,构陷王妃,败坏王府风气,杖责八十,逐出王府,永不录用!张顺、刘安,作伪证诬陷主子,杖责五十,贬为杂役,发配到后院劳作!账房先生,失职隐瞒,杖责三十,扣半年月钱,以儆效尤!另外,派人前往苏家,告知苏清柔,若再敢暗中生事,休怪本王不顾及苏家颜面,严惩不贷!”
“谢王爷饶命!谢王爷饶命!”众人连连磕头谢恩,被侍卫拖拽下去执行惩罚。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苏瑶与顾云逸两人。顾云逸看着苏瑶,眼中满是愧疚与复杂,嘴唇动了动,终于艰难地开口:“苏瑶,今日之事,是本王……”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苏瑶打断。苏瑶抬眸看向他,眼神冰冷,语气带着浓浓的疏离:“王爷不必多言,真相已清,冤屈已洗,此事便就此作罢。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她微微躬身,转身便要离去,没有半分停留,也没有看顾云逸一眼。她心中清楚,顾云逸的愧疚或许是真的,可那份迟来的愧疚,早已无法抚平她心中的伤痕。她再也不想面对他,不想再承受他的猜忌与伤害,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小院,远离这一切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