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奥数满分夺冠的消息,就像一枚定时炸弹,轰然在江家引爆。
微信群「江氏亲睦群」里,一开始只是一个表姐甩出了一条新闻链接
【头条:我省奥数决赛唯一满分!明德高中林晚照一鸣惊人!】
几秒的静默后,群里像是被投下了火种。
「卧槽!满分?!还是省赛!」
「真的假的?不是假的新闻吧?」
「真是亲孙女啊?瀚远,这回可给我们江家争了大脸啊!」
「这成绩,简直能写进家族族谱!」
「哈哈哈!这下我们江家的脸面,彻底亮了!」
紧接着,红包像不要钱似的往外砸。
有人发了88.88元的红包写着【为江家天才点赞】,有人直接甩出520元的红包,备注【林晚照牛气!】。屏幕被一片“恭喜发财”的祝贺语覆盖。
二姑妈最先抢到红包,连忙在群里冒泡:「哎呀,我早就看出来晚照这孩子不一般!那股子沉稳劲儿,不是一般小孩能有的!」
三叔公也凑热闹:「对对!当初回门酒席上,她一句话没多说,稳重得很。果然大器晚成!」
甚至以前最喜欢冷嘲热讽的几个远房亲戚,此刻也一脸热情地刷屏:
「这孩子果然是江家的种!」
「瀚远清漪啊,你们可得好好培养,别埋没了人才!」
「以后要是进了国家队,咱们江家的牌坊可要立起来了!」
一时间,整个群热闹得像是过年。
——而这些人,几个月前在群里说的却是另一套话。
「什么‘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
「说不定是冒牌货呢,江家的血统能长出这种孩子?」
「哼,怕不是冲着家产来的吧?」
这些话还在群聊记录里挂着,翻一翻就能看见。可今天,没人再提起,仿佛一夜之间全忘了。
江瀚远看着群里的“彩虹屁”,心情五味杂陈。他一边敷衍着回「谢谢大家」「孩子努力」,一边心口沉甸甸的,忍不住看向客厅里的妻子。
沈清漪握着手机,脸上强挤着笑意。可指尖微微颤抖,心里却像被千斤巨石压住。她很清楚,这样的热烈背后,意味着家族风向的彻底改变。
就在这时——
“铃铃铃——”
那台沉寂许久的红色座机响了。
声音古老而沉闷,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威压。
沈清漪猛地一抖,几乎要摔了手里的手机。江瀚远面色一变,立刻快步走进书房,恭恭敬敬地接起:“父亲。”
电话那头,传来江秉坤的声音。苍老,却洪亮,带着岁月沉淀出的威严。
“瀚远,新闻我看到了。”
江瀚远呼吸一窒,声音立刻压低恭敬:“是,父亲。”
“满分,省赛第一。”老爷子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音,“好!非常好!江家终于出了个顶天立地的才女!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江瀚远心脏猛地一跳,额角沁出冷汗。父亲极少夸人,如今却连说三个“好”,这代表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父亲,这是孩子自己……”
“自己争气当然好!”老爷子打断他,语气愈发激昂,“但你要明白,这不仅仅是个人成绩。这是江家的荣耀!晚照这孩子,必须全力培养!以后,她要什么,江家就给什么!绝不能让她受半点阻碍!”
“是!父亲!”江瀚远声音颤抖。
“还有。”老爷子声音一沉,带着不容置疑,“等她回来,我要当面见她。我会亲自准备一份重奖!这是对她的肯定,也是告诉整个江家:谁才是真正的希望!”
重奖。
这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江瀚远心口。
“是!我一定转告她!”
“嗯。”老爷子语气缓和下来,甚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笑意,“你告诉晚照,爷爷很为她骄傲。让她好好学,莫骄莫躁。她若能在全国赛再创佳绩,爷爷就立刻为她立碑记功!”
“是!”江瀚远几乎弓着腰应下,声音带着颤音。
电话挂断。
江瀚远站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背心湿透,双手发抖。他明白,这通电话,彻底改变了林晚照在江家的地位。
老爷子亲自表态,甚至许诺“重奖”,这已经是明确无误地把她放在家族未来的战略位置上。
消息虽然没明着传出去,但别墅里的佣人们早已窃窃私语。短短一小时,连远在京城的几个旁支亲戚都打来电话,态度空前热切。
整个江家,风向骤变。
——而这一切,江心柔全听见了。
她伏在门板后,耳朵死死贴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爷爷要重奖她。”
“……江家的希望。”
这些话像利剑,一刀刀剜在她心口。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了出来都浑然不觉。
她笑了,笑声尖锐破碎,像玻璃在石头上摩擦。
“爷爷……爷爷连一句真心夸奖都没给过我啊……”
十几年,她拼命讨好,陪笑、送礼,生怕一个眼神惹老爷子不悦。可换来的是什么?冷漠的目光,敷衍的点头。
而林晚照,才回来几个月,就能让爷爷亲自打电话,还要“重奖”?
凭什么?!
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低吼,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更让她崩溃的,是父母的目光。
她看见——父母看向林晚照时,那种复杂、震撼、甚至隐隐带着骄傲的神色。
那是她无数次梦寐以求的目光!
可如今,全被林晚照轻而易举地夺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嘶哑。
冰冷的嫉妒与绝望,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把她整个心脏都勒得生疼。
她缓缓蹲下,双手死死抱住头,发出一阵低低的、破碎的哭笑声。
——楼下,是荣耀与鲜花。
——楼上,是绝望与地狱。
一栋别墅,被硬生生撕裂成了两个世界。
而此刻,风暴中心的少女,正坐在疾驰的高铁上。
她的手机仍旧开着飞行模式。
窗外风景飞速倒退,她的目光,却沉静专注在一本厚厚的数学专着上。
爷爷的重奖,家族的贺电,外界的喧嚣……
对她而言,不过是耳畔风声。
她的心,仍旧平静如水。
她的征途,从来不在这里。
而在更远的地方。
——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