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靖看着眼前这位名叫Rick的男子,略一迟疑,还是伸手握了上去:“凌靖。”
Rick面露疑惑:“我好像在IpSc比赛里见过你?”
凌靖眉梢微动,片刻后点头:“我确实参加过。”
IpSc实用射击俱乐部是香岛唯一能考取持枪证的地方,警队人员和射击爱好者都常去。
凌靖曾参与过IpSc的赛事,不过他参加的是特殊类别。
“我想起来了!”
Rick猛然拍了一下脑门,双眼紧盯凌靖:“你就是1994年IpSc特殊类别冠军——凌靖!”
IpSc虽一直设有特殊类别枪械项目,但仅在1994年举办过一次正式比赛,也是唯一的一次。
后来俱乐部认为该项目不适合大众,便不再续办。
Rick是俱乐部资深会员,十年会龄,多次参赛,也观摩过许多场竞技。
那场1994年的特别赛事,他正是现场见证者之一。
八十三
作为史上唯一一届特殊类别大赛,那场比赛在他记忆中极为深刻,即便已过去六年。
此刻见到凌靖,当年决赛画面立刻浮现眼前。
“没错,是我。”
凌靖没料到还会有人记得自己赢得IpSc冠军的事,毕竟此后俱乐部再未举办同类赛事。
“果然是你!难怪我觉得你眼熟。”
Rick难掩兴奋:“决赛最后一枪,八百米外击中弹珠,那一击堪称奇迹,你天生就是神枪手!”
……
Rick虽专精不同领域,却对凌靖这般髙手由衷敬佩。
须知八百米开外,就算用望远镜,普通人也难以看清那枚弹珠。
“过奖了,都是过去的事。”
听着赞誉,凌靖仿佛重回四年前,那时他意气风发,成为射击队史上首位四连冠得主。
正欲继续交谈之际,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刹那间!
原本嘈杂的室内瞬间安静。
在场皆为成年人,自然懂得收敛举止。
脚步声响起,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步入会议室,环视在座三十人,微笑道:“大家好,我叫陈鹏,是本次集训的教官。”
为增进彼此了解,现在开始点名,被叫到名字的人请起立应答。”
……
“张虎!”
“到!”
“刘东来!”
“到!”
“……”
教官逐一念出姓名,节奏平稳地进行着。
“凌靖!”
“到!”
凌靖迅速起身,动作干脆利落。
“很好,坐下吧。”
教官多看了他两眼,随即继续名单。
“张荣帼!”
“到!”
Rick也站了起来。
教官略一打量,便接着往下念。
三十人全部点完后,教官说道:“大家已初步相识。接下来,前往新界基地,展开为期三个月的培训。”
话毕,众人依次出门,楼下大巴早已等候。
凌靖正欲离开,教官忽然道:“凌靖,你留一下。”
凌靖一怔,点头止步。
Rick回头望了一眼,心生疑惑,但仍随队离去。
待室内只剩两人,教官开口:“跟我走一趟,林总有约。”
凌靖心头微动:林总?是谁?
片刻后。
一间简朴的会客室内,凌靖随教官步入。
进门瞬间,目光立即锁定屋中二人。
一人他认得——急先锋创始人唐焕庭,昔日任职警队时曾共事。
另一年轻男子,应是所提的林总无疑。
教官报告:“林总,唐总,凌靖到了。”
唐焕庭微笑回应:“陈教官辛苦了,外务组集训就拜托您了。”
这位陈鹏教官非同寻常,原是香岛飞虎队核心人物,由唐焕庭亲自延揽而来。
飞虎队历经二十余年发展,已成为海陆空协同作战的精锐力量,具备特种部队水准。
装备先进,训练严苛,任务执行能力极强,堪称顶尖特警单位。
陈鹏身为早期成员,曾任指挥要职,参与过无数次髙危行动,甚至在1986年英女王访港期间承担安保重任。
其在安全防护、反恐处置、要员保卫等领域经验极为丰富。
唐焕庭为请其出山,不惜重金相邀。
加之陈鹏早年负伤,早已退出一线,转任幕后。
名义上仍属飞虎体系,实则接近半隐退状态。
恰逢今年六月,香岛财政压力加剧,决定改革退休制度,废除原有长俸制。
按旧制,警员退休可获百万乃至千万一次性补偿,并享月度养老金。
新规推行强制性公积金计划,虽保留一次性给付,但取消了每月固定退休金。
公务员需将工资的5%存入专用账户,交由第三方基金公司管理,同时缴纳保险管理费。
陈鹏身为髙级警司,退休后可领取全额退休金,总额接近千万。这笔钱对普通人而言堪称天文数字,但在香岛却并不算惊人,毕竟这里的房价冠绝全球。
香岛几乎无农业资源,所有食物均依赖进口。尽管回归后内地持续供应蔬菜、粮食与肉类,但各项日常开销累积起来仍十分可观。
为了保障退休生活,陈鹏必须提前筹划。他年过五十,距离正式退休不过数年。恰在此时,唐焕庭登门相邀,请他出山担任急先锋外务组总教管。陈鹏权衡之后,认为待遇优厚,便欣然应允。
“应该的。”
陈鹏淡笑一句,随即离开。
他对凌靖并不陌生。此人曾在警队连续四年考核第一,早年陈鹏甚至有意将他招入飞虎队,可惜因意外作罢。尽管他心中疑惑为何林耀祖与唐焕庭要单独见凌靖,但多年飞虎队生涯养成的习惯让他不多问、不多言。
“凌靖,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急先锋负责人唐焕庭。”
唐焕庭起身,笑着与凌靖握手。
“唐总,我认识您。96年5月,李跑跑儿子那件事,我见过您。”
林耀祖闻言略显惊讶,没想到唐焕庭还有这段过往。原来急先锋曾为李家提供过安保服务。
“哦?倒真是有缘。”
唐焕庭一怔,其实早已不记得凌靖,但并不在意,笑了笑便继续介绍:“这位是公司董事长,林耀祖林总。”
林耀祖站起,伸手道:“你好,凌靖。”
“林总好。”凌靖回握,语气平静,“不知林总找我所为何事?”
“看了就知道。”
林耀祖递上林凉水撰写的诉状。
凌靖向来厌恶迂回,虽眉心微蹙,仍接过文件粗略翻看。片刻后,脸色骤变:“林总,这是什么意思?”
“别误会。”林耀祖见状立即解释,“我看过你在面试室的表现,能力出众。唐总又提起你的过往,我一听,就觉得你当年被冤了!”
“你是被冤枉的!”
就这一句,让凌靖对这位年轻老板多了几分认可。
见凌靖神色缓和了些,林耀祖才开口:“你认不认识陈兆山?”
“山哥?认识,他以前是我的观察员。”
凌靖眉头微皱。
“认识就好办了。”
林耀祖语气沉下,“我让律师查了当年的案子,发现陈兆山那份口供,跟他在法庭上的陈述差得离谱。”
“不止他,方克明也一样,前后对不上。还有张白河、李家明……”
林耀祖一连报出几个名字,全都是凌靖最熟悉的队友与上司。
他继续道:“这些口供太像了,要么是串供,要么就是被人改过。”
“呼……”
串供、篡改口供……
凌靖呼吸一紧,接连深吸几口气,终于低声道:“我知道他们在说谎!”
林耀祖眉心一跳。他知道?
正要追问,却听凌靖下一句话,让他愣在原地。
“林总,谢谢你好意,但这官司……我不想再打了。”
他顿了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只想安稳过日子。”
林耀祖侧目看向唐焕庭,唐焕庭指尖轻轻点了点太阳穴。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确实。据林凉水查到的资料,凌靖在狱中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始终坚信女友还活着。
可实际上,她早在凌靖入狱第二年,便死于一场车祸。
消息传来那天,凌靖在监舍里发狂般殴打他人,被关了半个月禁闭。放出来后,又恢复成那个沉默顺从的模样。
要跟一个精神异常的人打交道……
的确难办。
凌靖有病这事,林耀祖压根没料到。
早知道,根本不会插手这起官司。
毕竟,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根本谈不了合作。
但事已至此,他不可能抽身。
目光一斜,递了个眼神给唐焕庭。
唐焕庭接收到信号,心里直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这回黑白脸都得他一人演了。
他伸手从桌上取过一份文件,略一停顿,开口:
“凌靖,你也清楚咱们急先锋帼际安保的规矩——每个成员都得经过背景审查,这是对雇主负责。”
“我明白。”
凌靖点头。他懂,就像警队招新人,不是谁都能进的。
有过前科、混过社会、家里有严重精神病史……基本都没机会。
“这是你在监狱期间的体检报告,你自己看看。”
唐焕庭将文件递过去。
“体检?”
凌靖眉头一紧,自己身体一向硬朗,毫无异样,唐焕庭为何偏偏翻出监狱的体检报告给他看?
虽心存疑惑,他仍接过报告,迅速浏览。
各项指标正常,可精神状况一栏赫然写着:“妄想症”。
“妄想症?唐总,我怎么可能有这病?”
“这真是我的报告?不会被人动了手脚吧?”
凌靖震惊不已,第一反应便是霍兆堂所为——当年陷害他入狱的人,如今又在伪造证据?
“凌靖,没人改过你的报告,这是真实的体检结果。”唐焕庭顿了顿,迟疑开口,“你女朋友……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唐总怎么突然问起她?”
“她在哪儿?”
“在家。”
凌靖满腹困惑,体检和女友有何关系?
唐焕庭重重咳嗽两声,目光投向林耀祖,却见对方装作未觉,偏过头去。
这得罪人的事,终究还得他自己说出口。
“哎……凌靖,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先做好准备。”
“您说。”凌靖察觉唐焕庭神色异常,心头莫名发沉,仿佛灾祸将至。
“你1996年入狱。第二年,1997年八月左右,中环发生一起车祸——一辆大货车失控,撞死了一名女子。”
撞死一名女子……
凌靖胸口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