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克!”
就在老剥皮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体因极限闪避而微微滞空的瞬间,步速动了!
它那灰褐色的身影如同等待许久的猎手,从苏摩亚身躯制造的视觉盲区中骤然闪现!
加速的[强力踢]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取老剥皮因闪避而暴露出的头颅侧脸!这一脚若是踢实,足以造成脑震荡般的重创。
电光石火间,老剥皮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脏骤停的反应——它非但没有试图躲避这记来自死角的致命踢击,那颗狰狞的头颅反而猛地扭转,双重利齿的血盆大口猛地张开,正对步速!
獠牙上萦绕的火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漆黑微光,死死锁定了步速踢来的那条腿!
[咬碎]!
它要硬扛这一脚,以伤换伤!甚至是以腿换头!
以老剥皮的凶悍和骨甲的防御,硬吃一记[强力踢]或许会短暂眩晕,但步速这条腿若被[咬碎]结结实实咬中,最轻也是骨骼碎裂,搞不好脚趾都会被那交错层叠的利齿直接咬断两根!
镰刃步龙的腿是强力的武器,但同时也是支撑其庞大身体的支柱,一旦受伤,行动能力将大打折扣,甚至寸步难行。
“巴克——!!!”
就在这千钧一发、吴羽飞瞳孔紧缩几乎要喊出“躲开”的刹那,一声带着惊慌与本能关切的、略显稚嫩的吠叫,从严薇的怀中猛地响起!
是球球!这只被严薇紧紧抱住的小剥皮,显然被眼前同族与强大敌人以命相搏的惨烈景象吓到了,更或许是因为感应到了同源气息面临重创的危险,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尖叫。
这声突如其来的、属于同族的叫声,让老剥皮猩红的瞳孔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那必杀的一咬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疑,原本完美计算的迎击角度出现了毫厘偏差。
“嗤——!”
就是这生死一瞬的干扰让步速的[强力踢]轨迹发生了微妙变化,裹挟着劲风的脚爪堪堪擦着老剥皮下巴那蓬松的暗红色毛发掠过,只带下了几缕断毛,未能造成实质伤害。
而老剥皮的[咬碎]也因这瞬间的分神和角度变化,只咬中了一团残影的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般空响。
一次精心策划的合击与一次狠辣决绝的反击,竟因为一声意外的、来自幼崽的叫声,在最后关头双双落空。
老剥皮轻盈落地,甩了甩头,浑浊的红眼第一次带着一种复杂的暴怒,死死瞪向了被严薇护在怀里的、瑟瑟发抖的球球。
怎么回事?这个孩子……竟然在关键时刻干扰了自己?
老剥皮猩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清晰的迟疑。
它不明白,自己一向呵护、甚至不惜重伤也要保护的幼崽,为何会在生死搏杀的关头,做出近乎背叛的举动?
它下意识地抽动鼻翼,仔细分辨着从那个方向飘来的气味。
那孩子身上……沾满了那个蓝发人类少女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它不属于自己麾下的任何一只幼崽,气息也迥异于它认知中其他野生的同类。
难道……幼崽们,并不都是像这样,聚集在它这样的“长辈”身边,在废墟与危险中挣扎求存吗?
而且,那孩子……看起来被照顾得太好了。
毛皮洁白蓬松,顺滑干净,在昏黄的光线下甚至泛着健康的光泽。身上没有饥饿导致的酸腐味,也没有伤病特有的衰败气息,只有一种被精心饲养、无忧无虑的……安逸的味道。
老剥皮的眼神出现了片刻的动摇,那里面翻涌着困惑,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
但仅仅几秒钟后,这丝动摇就被更汹涌、更熟悉的浪潮彻底淹没——愤怒!
迄今为止,它所做的一切,忍受的痛苦,驱动的族群,不都是为了保护它的孩子们吗?
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人类设下的陷阱弄伤了它的爪子,孩子们何必冒险踏入人类的领地偷窃?又怎么会被那些穿着制服、手持武器的人类像现在这样追捕、殴打?!
都是人类的错!都是你们!
沈秋郎的瞳孔微微一缩,她脑海中图鉴显示的【状态】栏,瞬间从【受伤\/极端警惕】跳变为了【受伤\/暴怒】。
糟了!她暗自咋舌,左手手腕已经无声地贴上了右腕的能量护腕,拇指虚按在那枚代表[守住]的蓝色凸起上,精神力蓄势待发。
“唬吼呜——!!!”
老剥皮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咧开了那张恐怖的双层巨口,露出交错参差的雪白獠牙。
覆盖在脸上的松垮外皮因这个动作堆叠起层层狰狞的褶皱,而在那褶皱深处,一道完全由沸腾杀意与血色能量凝聚而成的、龇牙咧嘴的怒面,在它脸上一闪而过!
招式[怒面]:以极致的愤怒刺激潜能,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物攻和物防上升两个等级,招式效果结束后会损失大量体力!
不好!它这是要彻底拼命了!沈秋郎心脏狂跳。
她既不想裴天绯、吴羽飞乃至严薇被卷入这种状态下的老剥皮的疯狂攻击中,同样也不想看到这只为了族群不惜一切的老剥皮,在重伤之上再添严重的自损。
电光石火间,甚至没等大脑完全分析清楚利弊,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一种源于“恶灵专家”的特殊使命感,一种面对即将失控场面的本能介入冲动,驱使着她。
在裴天绯和吴羽飞惊愕的目光中,在严薇紧缩的瞳孔倒映里,沈秋郎的身影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悍然插入了剑拔弩张的两方之间,独自面对那只气息正在疯狂攀升、眼中血光几乎要溢出的恐怖恶灵!
……
你知道吗?
理智就像一根精心搓捻的细绳。平日里,它足够坚韧,能稳稳拉住绝大部分脱缰的思绪和翻涌的情感,维系着名为“正常”的平衡。
可一旦施加在它上面的力量超过了某个极限,它断裂的速度与彻底程度,会远超任何粗糙的麻绳——没有毛边,不留断茬,干脆利落,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沈秋郎此刻的状态,便如同那根骤然崩断的理智之弦。
但她感觉到的并非疯狂,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真空的平静。
比理性思考时更加冰冷,更加通透,更加……无所谓。思维仿佛悬浮在某个高处,漠然地俯瞰着下方这具名为“沈秋郎”的身体,以及她所做的一切。
就像什么呢?她模糊地想,却又觉得这个问题本身都无关紧要。
这种安宁甚至让她懒得去深究缘由,只是任由自己站在这里,站在暴怒的恶灵与惊愕的同伴之间。
“沈同学!危险!”
吴羽飞的惊呼带着明显的颤音,刺破了凝滞的空气。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本能地给宠兽下令——“步速!快救她!”
然而,预想中老剥皮被彻底激怒、狂暴扑击的场面并未发生。
那只刚刚还因[怒面]而气势疯狂攀升、眼中血光几乎凝成实质的老剥皮,在沈秋郎猛然冲入它视野正中的刹那,动作骤然僵住了。
它庞大而充满压迫感的身躯定在原地,甚至连喉咙里滚动不休的低吼都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诡异的停顿。
那双浑浊的猩红眼瞳,死死地盯住了近在咫尺的沈秋郎,里面翻腾的暴怒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茫然的怔忡。
它似乎花了一两秒钟,才真正“看清”或者说“感知到”眼前这个突然插入的人类少女。
然后,在裴天绯、吴羽飞、乃至严薇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老剥皮非但没有攻击,反而……
它抬起前爪,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那是一种充满戒备,却又绝非攻击的姿态。
它布满褶皱的脸上,那层松垮外皮下的真实面孔似乎在不自觉地抽搐,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又放大,最后定格在一个极其复杂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畏惧?的神情上。
仿佛站在它面前的,不是一个手无寸铁、甚至略显单薄的人类少女,而是某种让它源自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存在。
为什么会这样?
老剥皮一开始甚至怀疑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嗅觉出了错——它可是能在两公里外,精准捕捉到一滴鲜血气味的顶尖猎手。
然而,当这个人类少女毫无畏惧地冲到它面前,距离近到能看清她瞳孔中自己扭曲的倒影时,一股之前被距离、被硝烟、被它自身暴怒所掩盖的“气息”,终于清晰无比地,蛮横地撞进了它的感知。
那是一种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恶念。
恶灵会被恶念吸引,如同飞蛾趋光。但恶灵追寻的,往往是单一、尖锐的欲念——贪婪、暴怒、嫉妒、杀戮……它们自身散发的也是如此。
人类的恶念则大多混杂、浅薄、容易逸散,所以恶灵们往往来了又走,像尝了一口不合胃口的食物。
可这个少女不同。
她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祥和”与“安宁”的恶念。它不尖锐,不沸腾,却厚重如深潭,广袤如夜幕。
那不是针对某个具体对象的恨意,而是对万物——对每一个人类,对每一只宠兽,对阳光、空气、土地,对存在本身——一种平等、透彻、了无波澜的憎恶与漠然。
仿佛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蒙着一层令人厌倦的灰尘。
更让老剥皮灵魂战栗的是……这气味,这感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明明不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