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雪指尖攥紧两盒退烧药的包装盒，孩子小脸烧得通红，睫毛湿漉漉地颤着，眼神早没了焦点。
再等下去，孩子的脑子都要烧坏了。
她猛地抬头，目光直直撞向监控摄像头，镜头的小红点还在规律地闪烁，她知道，林辰一定正盯着屏幕——她想把孩子抱进里屋，用备用的退热栓和物理降温包急救。
监控那头的沉默像块石头压下来。
江若雪太清楚林辰的顾虑：这人是真的急着救孩子，还是借着孩子在打什么坏主意？谁也说不准。
空气里只剩孩子微弱的喘息声。
江若雪突然站起身，胳膊一伸就把孩子抱在怀里，小家伙轻飘飘的，像团棉花。
她快步走向门口的齐荣光，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跳在加速。
“孩子得立刻物理降温，屋里有冰袋，”江若雪站在离齐荣光两步远的地方，声音稳得没一丝颤，“你在这等，我带着孩子进去，要是你敢动一下……”她没把话说完，只抬眼扫了眼齐荣光的鞋尖，那里还沾着冰屑，“你该知道后果。”
齐荣光的手攥了又松，最后只是狠狠点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不动，我就在这等，您快救孩子。”
江若雪没再多话，转身抱着孩子往屋里走，脚步比来时更快，怀里的小身体还在发烫，让她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监控屏幕里，江若雪抱着孩子的身影越来越近，身后空无一人——齐荣光果然没跟上来。
林辰指尖在门把手上顿了半秒，先前绷紧的下颌线终于松了些，猛地拉开门。
冷风裹着雪粒扑进来，他却没躲，只侧身让出位置，眼底是末世里少见的柔和。
他早不是从前那个会主动递出食物的人了，三年的末世经历已把他的善良磨光了，只剩下警惕还包裹着心脏。
但他不会阻止他人的善良。
前世在他死亡之前，他不也享受到了江若雪善良的温暖吗？现在，他至少能为这份善良留一道门。
江若雪冲进屋，不等暖气驱散寒意，就急着解开孩子身上的衣服。
一件旧棉袄、两件毛衣，甚至还有件明显是成年男人穿的厚针织衫，层层叠叠裹得像个粽子。
她指尖碰到孩子后颈的皮肤，烫得像揣了块烙铁，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齐荣光大概是把所有能抗寒的衣物都给了孩子，自己却穿着单薄站在寒风里，可这份笨拙的疼惜，没半点医学常识，反而把孩子闷得更糟了。
“温水来了！”苏晴端着杯子跑过来，杯沿还冒着热气。
江若雪让孩子靠在自己怀里，用小勺舀起温水，先润了润孩子干裂的嘴唇。
小家伙烧得迷迷糊糊，却像是知道这是救命的东西，乖乖张开嘴，没怎么哭闹就把混着退烧药的水咽了下去。
暖风机的风裹着热气吹过来，屋里很快弥漫开淡淡的药味。
江若雪把孩子放在铺着厚毯子的沙发上，指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没一会儿，孩子的呼吸就变得绵长，小眉头也舒展了些，显然是睡沉了。
她又拧了热毛巾，小心地给孩子擦着手心、腋窝和脖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可孩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想来是烧得没了力气。
林辰靠在门框上看着，双手抱臂，显得漠不关心。
苏晴递给他一杯热水，低声说：“幸好你开门了。”
他望着江若雪专注的侧脸，接过热水轻轻抿了一口，轻声应了句：“该谢谢她。”
善良，是一种天赋。
而这天赋，苏晴显然没有。
明明白天看到孩子烧得睁不开眼时，她还凑在旁边皱着眉，小声嘀咕“真可怜啊，烧得都快没气了”，眼里那点转瞬即逝的揪心，江若雪还看在眼里。
可到了晚上，江若雪抱着已经睡熟的孩子找到她，刚提一句“能不能让孩子暂时在你屋里住两天”，苏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凭什么啊？”她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拔高了两个度，眼神里满是抗拒，“我自己住得好好的，凭什么要跟一个陌生小孩挤一间房？我可不想晚上还得起来伺候人！”
江若雪抱着孩子的胳膊紧了紧，小家伙在怀里动了动，呼吸还带着点热意。
她放软了语气解释：“不用你照顾，退烧药起效了，他现在睡得很沉，就是借你房间住几天。你该怎么住还怎么住，不耽误你。”
“那也不行！”苏晴头摇得像拨浪鼓，目光扫过孩子通红的小脸，却没半分退让，“要住也住你房间啊，凭什么非得占我的？”
“我的房间窗户朝北，整天见不着太阳，通风也差，”江若雪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怕吵醒怀里的孩子，“孩子发着烧，房间需要通风，这样好得快。”
林辰不许她们上二楼，一楼就只有两间客房。
苏晴那间朝南，窗户大，白天能晒进大半个屋子的太阳，确实是眼下最适合孩子养病的地方。
可苏晴像是没听见这话，梗着脖子不肯松口，脸上满是“油盐不进”的固执。
江若雪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知道再劝也没用，心里泛起一阵无力，抱着孩子转身就想往自己房间走。
“等等。”林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江若雪脚步一顿，回头时正好撞见他推门进来。
他扫了眼僵持的两人，目光落在江若雪怀里的孩子身上，淡淡开口：“二楼还有间空房，通风比一楼好。”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里，江若雪和苏晴都愣住了，眼里满是惊讶——要知道，林辰把二楼看得比什么都重，从来不许她们踏上去半步。
苏晴反应最快，几乎是林辰话音刚落的瞬间，她就变了脸色，脸上的抗拒一扫而空，连忙抢着说：“孩子这么小，还发着烧，住二楼多不方便，他住我房间就行！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让他睡我床上！”说着，生怕林辰反悔似的，转身就小跑着进了房间，连门都忘了关，里面很快传来翻东西的响动。
江若雪还站在原地，怀里的孩子睡得安稳，她却没回过神来，眼里满是茫然——刚才还死活不松口的苏晴，怎么突然就变了态度？
直到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她抬头，才看见林辰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里带着点了然。
苏晴抱着叠好的被子快步从房间出来，刚要往楼梯口走，林辰拦下她的动作，要和她“约法三章”。
江若雪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又开始较劲，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对旧情人的纠葛，她懒得掺和，眼下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她没再停留，转身抱着孩子走进苏晴的房间。
屋里果然已经收拾妥当，原先铺着的旧床单被换成了干净的浅灰色，连枕头都换了新的枕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薄被放在床尾，显然是特意为孩子准备的。
江若雪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床中央，又慢慢拉过薄被，盖到孩子的胸口，只露出小脑袋和两只放在外面的小手——小家伙睡得很沉，眉头舒展着，呼吸也比白天平稳了些。
江若雪走到窗边，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玻璃，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风声。她掀开窗帘一角，才发现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
夜空是深不见底的黑，只有远处偶尔闪过一点微弱的光，万籁寂静，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轻轻推开窗户，一条细缝刚打开，带着雪后寒气的风就瞬间涌了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晃动，却也裹着一股清冽的新鲜空气，驱散了屋里残留的药味。
她特意看了眼孩子的位置，床离窗户足有两米远，暖风机还在嗡嗡地吹着，橘色的暖风在屋里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根本不用担心寒风会吹到孩子身上。
江若雪又站在窗边看了会儿，确认风势不大，才轻轻拉上一点窗帘，只留下窄窄的缝隙，既能通风，又能挡住夜里的寒气。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放轻脚步走出了房间，只留下满室暖意和孩子安稳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