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的造访,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涟漪只在孩子们的心湖里漾开。
三小只默契地没有向苏清弦提起那个不讨喜的阿姨来过。
谢川墨的头像,安静地躺在苏清弦的通讯录里,聊天界面停留在那个未被领取的红包,以及那句简短烫手的“给你的。新年快乐。”。
像一个沉默的问号,一个凝固的句点。
苏清弦曾试探着询问李菁是否需要资金帮助,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倒是夏暖转学的消息,像一阵清风,吹散了苏清弦心头长久以来压着的一块隐忧。
那个书中注定要与她三个儿子命运纠缠的女孩,因为父亲的提前介入,离开了那个环境。
苏清弦长长地舒了口气。
夜色渐深,城市换上了霓虹的彩衣。
苏清弦,自己靠在床头,就着一盏暖黄的阅读灯翻看一份项目策划书。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在昏暗中格外刺眼。
来电显示——谢川墨。
她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像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
距离上次那个“烫手”的红包和更早之前的保镖事件,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
他找她做什么?公事?私事?那笔未收的红包和那句“给你的”,
像细小的芒刺,始终扎在记忆的角落。
犹豫了几秒,指尖终究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声,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电子鼓点和模糊的人声喧嚣,显然是在某个喧闹的场所。
“喂?您好!请问是清弦……苏小姐吗?”
对方的声音很大,带着点酒吧特有的嘈杂回响和一种小心翼翼的急切。
苏清弦眉头微蹙:“我是。你是?”
“太好了!我这里是‘蓝调午夜’酒吧!这位谢川墨先生在我们这里喝醉了,醉得挺厉害的!”
服务生语速很快,“他一直……呃,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清弦’、‘清弦’的,我们看他手机通讯录里有个‘清弦’的备注,就试着打过来了。
您看……方便过来接他一下吗?他这样一个人实在不安全。”
清弦?念叨她的名字?
苏清弦的第一反应是荒谬和强烈的警惕。
谢川墨那样的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保镖?
他那次在餐厅外展现的控制力,绝非偶然。她下意识地追问:“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吗?助理或者保镖之类的?”
“啊?”服务生似乎愣了一下,背景音里有人喊了声什么,他提高了音量,“没有!真没有!”
“就他一个人!进来的时候就一个人,闷头喝酒,谁都不理,我们也不敢靠近。这会儿是真不行了,趴在吧台上了都。”
一个人?在酒吧喝得烂醉如泥,还念叨着她的名字?
这太反常了,反常到透着一股诡异。完全不符合谢川墨一贯滴水不漏、掌控一切的作风。
电话那头服务生的声音更加焦急:“苏小姐?您还在听吗?地址是滨江路188号蓝调午夜,您看……”
苏清弦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苏清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她挂断电话,指尖冰凉。
深夜的城市街道空旷了许多。路灯昏黄的光线在车窗上流淌而过,映出苏清弦紧抿的唇角和眉间化不开的忧虑。
她将车停在“蓝调午夜”霓虹闪烁的门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隔着厚重的门板都能隐隐感受到。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浓烈酒精、香水、烟草和汗液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强烈的鼓点敲打着耳膜。
炫目的镭射灯在迷离的烟雾中切割着昏暗的空间。
吧台最角落的位置,一个高大的身影格外显眼。
谢川墨侧趴在冰冷的木质吧台上,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的椅背上,领带被扯松了,歪歪斜斜地挂在颈间。
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角。
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薄唇紧抿着,透着一股与这喧嚣环境格格不入的脆弱和……失控。
一个穿着酒吧制服的服务生正守在他旁边,看到苏清弦进来,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招手:“苏小姐!这里!”
苏清弦穿过舞池边拥挤的人群,走到吧台。
越是靠近,那股浓烈的酒气就越发清晰。
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失去意识的男人——这个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噤若寒蝉的谢川墨。
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毫无防备地趴在这里,嘴里似乎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他一直这样吗?”苏清弦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中显得有些飘忽。
服务生凑近了些,大声回答:“是啊!喝了好多烈酒,拦都拦不住!后来就趴下了,偶尔会动一下,嘴里就念叨……”
“你的名字……我们也是没办法了,看他手机里就这个备注,才……”
苏清弦的心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俯下身,试探性地轻轻拍了拍谢川墨的肩膀:“谢先生?谢川墨?”
没有反应。只有那浓烈的酒气和均匀却沉重的呼吸。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服务生:“麻烦帮我搭把手,把他扶到我车上去。”
服务生连忙点头,两人合力,艰难地将这具高大沉重、几乎失去意识的身体架了起来。
谢川墨的头无力地靠在苏清弦的肩膀上,滚烫的额头贴着她颈侧的皮肤,灼热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喷洒在她的耳畔。
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脚步虚浮踉跄,全靠她和服务生支撑着。
这亲密而沉重的负担让苏清弦浑身僵硬。
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他接触。
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陌生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酒精的味道,让她心慌意乱。
他无意识地在她颈窝蹭了一下,干燥温热的唇瓣不经意擦过她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呓语,如同梦呓般钻入她的耳中:
“清弦……”
不是冰冷的“苏小姐”,也不是公式化的称呼。
是她的名字,以一种近乎依赖和脆弱的语调念出。
苏清弦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擂动起来。
血液似乎瞬间涌上了脸颊,烫得惊人,又在下一秒褪去,只剩下冰冷的茫然。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费力地架着他,在服务生的帮助下,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这光怪陆离、喧嚣震天的声浪中心。
夜风带着凉意吹来,却吹不散她脸上和心头的燥热与混乱。
车灯划破夜色。
将谢川墨安置在副驾驶座上,扣好安全带,他依旧深陷在酒精的泥沼里,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苏清弦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狭小的车厢内,瞬间被浓烈的酒气和身边男人身上那独特而强势的气息所充斥。
她握着方向盘,指尖冰凉,目光落在谢川墨沉睡的侧脸上。
路灯的光影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明灭交错,褪去了清醒时的凌厉与疏离,只剩下一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近乎脆弱的疲惫。
她发动了车子,引擎的低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