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汗血马服食丹药后,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原本需要十余日的路程,朱由检仅用了一天一夜便已抵达苏州地界。
此时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苏州城墙上只有零星几点灯火。朱由检勒住马缰,遥望这座江南名城,眼中寒光闪烁。
“看来朕来得正是时候。”
他策马绕到城南一处僻静角落,深吸一口气,竟直接纵马越过高大的城墙!追风眼中冒着金光,四蹄在城墙上轻点几下,便如履平地般跃入城中,没有惊动任何守军。
根据骆养性此前传回的情报,朱由检很快找到了锦衣卫在苏州的据点——一家看似普通的绸缎庄。
“什么人?!”暗处传来警惕的喝问。
“朕。”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暗处的锦衣卫浑身一颤,连忙现身跪拜:“参见陛下!卑职不知陛下亲临...”
“骆养性在哪?”朱由检打断道。
“骆大人正在码头布置,明日便是约定交货之日...”
“带朕去见他。”
......
苏州码头,夜色深沉。
骆养性正在一艘货船上布置人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陛...陛下?!您怎么...”
朱由检摆手示意他噤声,环视四周:“准备得如何了?”
骆养性强压心中震惊,低声道:“回陛下,十万石粮食陆续已运抵码头,就存放在这三座最大的仓库中。沈荣、陈子延等人明日辰时会亲自前来交割。苏州卫指挥使张文耀已被他们收买,届时会派兵在码头外围维持秩序。”
“很好。”朱由检点头,“看来就这么一次交易,炸出来了多少想要分一杯羹的妖魔鬼怪,明天朕要亲自会会这些江南巨蠹。”
“陛下,此举太过危险!不如让臣等...”
“怎么,你觉得朕对付不了这些杂鱼?”朱由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骆养性想起皇帝在山海关手撕清军的英姿,顿时语塞。
朱由检摆手道:“明日之事朕自有分寸。久闻苏州夜市繁华,朕既然来了,倒要见识一番。”
说罢,他竟走向船上的隔间,不多时,竟真的换了身月白长衫,执一柄泥金折扇,扮作游学公子的模样,施施然出了门。
啊?这不对吧!皇上哪找来的这套打扮?
骆养性感觉自己眼花了,皇上就进去了一下,出来便是一身儒雅公子的行头,这怕不是早有准备吧?
见劝阻无效,骆养性只得安排数名锦衣卫身着便衣,暗中护卫。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朱由检一袭月白杭绸直裰,手持一柄素面折扇,踏入了苏州城闻名遐迩的观前街。他刻意收敛了帝王威仪,步履从容,目光平和,宛如一个寻常的游学士子。
虽是夜晚,观前街却比白昼更显喧嚣。各家店铺门前悬挂着造型各异的灯笼,将青石板路映照得亮如白昼。
绸缎庄、书画铺、茶楼、酒肆鳞次栉比,伙计们站在门口热情吆喝。空气中弥漫着糕点的甜香、茶叶的清芬,还有女子身上淡淡的胭脂水粉气息。
苏州夜市果然名不虚传。
沿河长街挂满各色灯笼,叫卖声、丝竹声、笑语声不绝于耳。朱由检信步闲游,见这江南繁华,心中暗叹: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歌舞升平之下,竟藏着那般蠹虫?
“刚出笼的松鹤楼蟹粉小笼——” “湖州真丝,宫里的娘娘都爱穿——” “各位客官里边请,新到的碧螺春——”
朱由检信步而行,目光掠过这满目繁华。他看到衣着光鲜的商贾谈笑风生,看到手持书卷的文人吟风弄月,也看到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叫卖,还有那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引来满堂喝彩。
好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却偶尔能看到蜷缩在街角的乞丐,衣衫褴褛的老人蹲在巷口售卖着微不足道的手工品,还有那粮店门口挂着的“米价:八钱一斗”的木牌,引得不少百姓驻足叹息。
“又涨了,上月才六钱……”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朱由检心中冷笑。京通二仓的粮食被蛀虫们倒卖一空,哄抬物价,这江南的盛世,不过是建立在百姓血泪之上的繁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