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宫灯次第亮起,将雕梁画栋的慈宁宫映照得金碧辉煌。还未等皇太后纳兰容若遣人去宣召,皇帝轩辕泽宇与皇后纳兰嘉悦已然联袂而至,脸上还带着未及平息的惊叹与笑意。
宫门外更是恭恭敬敬地候着几位王爷。皇太后纳兰容若看着这一幕,笑弯了眼,手中的玉如意轻轻敲了下桌沿:“瞧瞧,一个个的,怕是远远就闻着我这慈宁宫的菜香味了?鼻子倒是灵通得很!”
众人行礼请安,一片祥和。方才众人围着季墨献上的那个“幻影机”,见识了其能投放活动影像、留存声色的奇技,无不啧啧称奇,尤其是皇帝和皇后,眼里的光就没暗下去过。
“好!好啊!”轩辕泽宇显然还未从兴奋中缓过来,指着那小巧的“幻影机”对着季墨连声夸赞:“墨丫头,你这宝贝可真是……神乎其技!朕看你师父给你留下了一座真正的宝山!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不长眼欺负你,就是在打我大商朝堂堂福安郡主的脸,就是在挑衅皇家!严惩!必当严惩!”他话语铿锵,目光扫过殿内几位皇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纳兰嘉悦也含笑点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了季墨那个不时能变出神器来的袖口,最终与皇帝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墨丫头,这宝贝……可还有…?
季墨眼帘微垂,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恭敬又无奈的笑意:“陛下,皇后娘娘谬赞了。此物……也仅此一件。”她顿了顿,声音清浅却带着一种能抚平人心的力量,“实不相瞒,这并非弟子随身之物。昨日……偶然思念起师父,便寻了师父遗留的‘百宝箱’,在其中发现了此物。研究了半日才得窥其奥妙。臣女惭愧,自幼与师父聚少离多,师父更多是传道授业解惑,身边琐事以及……门人弟子,也知之甚少。”她说得诚恳又带点遗憾。
皇帝闻言,立刻上心:“哦?其他门人?就是你那位随侍你师父云游四海的师弟莫言?”他目光炯炯,“既是得你师父真传,本事甚至可能在你之上,此等人才于我大商而言,至关重要!墨丫头,他家住何方?我们也好派人寻访啊!”
季墨轻轻摇头,带着几分真实的茫然与追忆:“师父当时……命悬一线时匆匆交代后事。那时师父只提及身边有个徒弟相伴,让弟子日后可寻他互相照应。至于师弟的家乡、甚至有几个同门,弟子……一概不知。师父一生漂泊逍遥,他的徒弟……”她略一停顿,看向窗外的无尽夜色,“也许是大商子民,也许是海外仙岛的奇人,亦或是……隐在别国某处。”
“别国?!”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严和警惕,“那更不能任他流落在外了!那是我大商的损失,大业的损失!”他目光如电,立刻转向立在身边的几位皇子:“太子!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听到了吗?加大寻访力度!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眼线,大海捞针也给朕捞!但凡有类似精通奇巧技艺、来历不明又有大才的青年才俊,速速报来!务必找到此人!”
几位王爷立刻躬身应诺:“儿臣遵旨!”
皇帝这边旨意已下,侍立一旁的瑞王轩辕璟、六皇子轩辕珺等人便低声交谈起来。
轩辕珺(六皇子)用胳膊肘轻轻撞了瑞王一下:“五哥,听见没?又是一位奇才,还是墨……郡主的师弟。你说,会不会比季姑娘更……嗯?”他挤眉弄眼,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旁边的三皇子璃王轩辕玦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季墨一眼,眸色幽深。
瑞王轩辕璟眉峰微蹙,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本事高低在其次。此人行踪成谜,师父又……仙去。寻找起来谈何容易?父皇一片拳拳爱才之心,只怕要耗费极大功夫,还未必有结果。”
四皇子琛王轩辕琛也插话道:“五弟说的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没有籍贯,甚至连容貌特征都没有,只一个‘精通奇巧技艺’,太过笼统。难道要把所有擅于机巧的年轻人都抓来盘问不成?怕是会引起民间恐慌,反而不美。还需从长计议,精准筛选。”
瑞王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经意地又飘向了安静站在殿中的季墨。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雅的月白罗裙,在辉煌灯火下如同遗世独立的幽兰,与周遭的富贵繁华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吸人心神。他心间微动,又飞快收敛心神:“尽力而为便是。这等人才,若能寻到,确实于国大有裨益。皇兄,”他看向较为年长的太子,“不知您可有良策?”
太子轩辕珑沉吟道:“先着令各地暗卫秘探留意,尤其是往来于各国边界的行商、技艺精湛的匠人圈子。另外……”他看向季墨,“福安那边,能否再努力回想一下?师父可有只言片语留下?”
他们的讨论声不大,但在殿内却也清晰可闻。季墨听到了,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并未作答,眼底神色难以捉摸。
这时,宫人躬身入内禀报:“启禀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晚膳已备齐,请移驾。”
“好好好,是该用膳了,别让美食冷了。”纳兰容若笑着起身,“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都自在些。”
众人移步偏厅,精美的长桌分为两席。皇帝、皇后、皇太后居中一席,几位王爷、皇子以及季墨则分坐另一席。
菜肴精致丰盛,香气扑鼻。太后心情大好,一边让众人不必拘礼多尝些,一边目光和蔼地在几位皇子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还未婚配的瑞王轩辕璟和六皇子轩辕珺身上。
“璟儿,珺儿,”太后放下银着,语气关切温和,“今日金秋宴,满京城的名门闺秀才貌双全的不少。你们俩可转悠了?可有瞧着顺眼些、合得来的姑娘?跟皇祖母说说?”
此言一出,全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聚集到两人身上。
轩辕珺年纪尚小,性子也跳脱些,笑嘻嘻地道:“皇祖母,孙儿年纪还小,还不急呢。再说今日光顾着看季福安郡主姐姐的宝贝和新奇玩意儿了,还没来得及仔细瞧那些姐姐妹妹们。”
太后失笑,点了点他。
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在瑞王轩辕璟身上。他本就丰神俊朗,气质沉稳卓然,是众皇子中最耀眼的存在,婚事自然也最是引人关注。
瑞王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收紧,目光下意识地掠过了坐在稍远处的季墨。她正小口啜着羹汤,安静恬淡,仿佛众人谈论的话题与她毫不相干。那一抹月白的身影,像是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点点涟漪。
他心中情绪翻涌,那份深藏已久、几乎刻入骨髓的喜爱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理智的堤坝迅速筑起。季墨身份本就敏感而特殊,她展现出的能力、背景越来越超乎想象,父皇和皇祖母对她既倚重珍视,只怕内心也存着审视和忌惮。她如同九天上翱翔的凤凰,岂能轻易被禁锢于凡俗的姻缘之笼?
他若此时贸然表明心意,是否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被父皇猜忌用心?
千般思虑只在一瞬。瑞王轩辕璟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抬起头,面上是无可挑剔的恭谨与淡然,声音平稳:“回皇祖母,孙儿谢皇祖母关心。只是孙儿近来忙总盟事务,尚无心顾及儿女私情。今日……亦无特别中意之人。”他顿了顿,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语气里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易察觉的怅然,低低地补充道:“况且……见识过真正的明月光华,其他星辰……便都黯然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