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捷琳娜看着李卫东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心头猛地一跳。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场雷霆风暴,却只见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湖面。
“老板,你的意思是……”
“别紧张,卡捷琳娜。”
李卫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做得很好,非常敏锐。但抓一个叛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就算没有米哈伊尔,也会有伊万诺夫,有彼得洛夫。与其一个个去抓,不如……让他发挥一点余热。”
“余热?”
卡捷琳娜有些不解。
“把他变成我们的传声筒。”
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cIA不是想知道我们的计划吗?沃罗诺夫不是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吗?”
“我就给他们一个他们最想听到的‘真相’。”
李卫东转过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把德米特里手下最机灵、最会演戏的人叫来。我需要一个老侦察兵,能把谎话说的比真话还真的那种。”
卡捷琳娜立刻明白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随即被更深的敬畏所取代。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在下棋。
他是在摆弄棋盘。
十五分钟后。
一个身材不高,但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李卫东面前。
他叫帕维尔,曾经是信号旗部队的老兵,德米特里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李卫东的计划。
当李卫东说完最后一个字,帕维尔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李卫东,又看了一眼卡捷琳娜。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也太……歹毒了。
“有问题吗?”
李卫东问。
帕维尔摇了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没问题,老板。我只需要一个搭档。”
“卡捷琳娜会安排。”
李卫东的目光穿过他,投向了仓库的另一端。
在那个堆满废弃木箱的角落附近,米哈伊尔正坐立不安地陪在妻子身边,眼神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四处乱瞟。
“去吧。”
李卫东淡淡地说,“舞台已经搭好了,该演员上场了。”
帕维尔和另一名老兵,领到了两份热乎乎的土豆泥和面包,走到了距离米哈伊尔不远的一处阴影里。
那是一个视觉死角,但声音却能很清晰地传过去。
两人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一边吃,一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交谈着。
起初,他们聊的都是些无聊的琐事。
女人的裙子,伏特加的优劣,还有昨晚看的球赛。
米哈伊尔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cIA,都是加州的阳光,根本没心情听这些粗鄙的丘八闲聊。
就在他准备收回注意力时,一个词,像鱼钩一样,瞬间勾住了他的神经。
“沃罗诺夫”。
他听到帕维尔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听说了吗?机场那边不对劲。”
“怎么了?”搭档配合地问道。
“老板刚才得到消息,沃罗诺夫那个疯子,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他的人已经把机场外围给盯死了!我们的人差点就暴露了!”帕维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
米哈伊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机场被盯死了?
那他们怎么走?
难道……计划要失败了?
一想到失败的后果,他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那怎么办?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吧?”搭档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帕维尔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了,但那音量,却又刚好能让十几米外的米哈伊尔听得清清楚楚。
“老板有新指示了,计划有变!”
“机场那边是虚晃一枪,就是故意暴露给克格勃看的!”
“我们真正的路线,是走铁路!”
铁路!
米哈伊尔的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时候?”
“明晚!”帕维尔的声音斩钉截铁,“从中央火车站走!老板已经安排好了一列货运专列,挂的是军方的牌子。到时候把人分批装进集装箱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
“这……这能行吗?”
“放心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我们敢在克格勃的眼皮子底下,从市中心转移?这叫灯下黑!”
帕维尔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埋头猛吃土豆泥。
两人很快结束了这场“秘密通话”,起身离开了角落。
仿佛刚才那段足以决定数百人生死的情报,真的只是吃饭时的闲聊。
躲在暗处的米哈伊尔,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他听到了!
他全都听到了!
这一定是李卫东的核心机密!
机场是幌子,真正的路线是中央火车站的货运列车!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cIA许诺给他的绿卡,看到了加州温暖的阳光,看到了妻子在最好的医院里生下健康的孩子。
他得到了这张终极的“投名状”!
在仓库二楼的阴影中,李卫东放下了手中的一个黑色小仪器。
那是一个从黑市淘来的,简陋但有效的窃听器。
耳机里,清晰地传来了米哈伊尔因为极度激动而变得粗重、紊乱的呼吸声。
一声,又一声。
像是野兽在捕食前的喘息。
李卫东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