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副总裁的第二天，卡捷琳娜就召集了创律集团在尼古拉耶夫所有部门的负责人开会。
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古怪。
坐在这里的人，成分复杂。
有黄光亮从国内带来的几个老实本分的技术员。
有卡捷琳娜自己招募的，以莫斯科大学学生为主的年轻志愿者。
有船厂工会派来的代表，膀大腰圆，一脸粗犷。
还有几个穿着时髦，眼神飘忽的年轻人，他们是塔拉斯派来“帮忙”的，实际上就是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地痞流氓。
这些人之前各行其是，只对李卫东或者卡捷琳娜个人负责，形成了一个个信息孤岛。
现在，他们第一次被聚集在了一起。
“从今天起，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将对所有部门进行整合管理。”
卡捷琳娜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她站在会议室前方，背后是一块白板。
“我宣布，成立‘项目监察部’。”
她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写下这几个字。
“这个部门，独立于所有业务部门之外，直接对我负责。”
“它的职责有三个。”
“第一，审核所有项目的预算和支出。从现在开始，任何一笔超过一百美元的款项，都必须有项目负责人、财务负责人、以及监察部核查员，三方签字，才能生效。”
这话一出，塔拉斯那几个手下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以前他们报销一些“活动经费”，都是自己写个条子，卡捷琳娜或者李卫东大笔一挥就行，油水很足。
现在要三方签字，还多了一个什么监察部，这手脚还怎么做？
卡捷琳娜没有理会他们的表情，继续说道。
“第二，制定并监督所有员工的KpI考核制度。”
“KpI？”一个工会代表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关键绩效指标。”卡捷琳娜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给每个人、每个部门，都定下明确的工作目标和完成标准。”
“比如，物资采购部，你的KpI就是采购物资的平均价格、到货时间和质量合格率。”
“后勤保障部，你的KpI就是工人的用餐满意度、宿舍区的卫生达标率。”
“完成了，有奖金。完不成，扣工资。连续三个月不达标的，可以直接开除。”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套玩法，他们闻所未闻。
也太狠了！
“第三，”卡捷琳娜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监察部有权对任何人的工作进行随时抽查，并且拥有一票否决权。”
她放下笔，目光扫过全场。
“监察部的负责人，由安德烈担任。”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是卡捷琳娜从那批学生志愿者中提拔起来的，以头脑冷静、做事严谨着称。
“监察部的核心成员，也将从最优秀的志愿者中选拔。”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位新上任的女副总裁，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要动真格的了。
她要用自己最信任的人，组成一把锋利的刀，来监督在场的所有人。
会议结束后，几个地痞凑到了一起，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儿！一个娘们也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还他妈KpI，老子只认识卢布和美金！”
“不行，这事得跟塔拉斯老板说！让老板跟李先生反映一下，不能让这娘们这么搞！”
其中一个领头的，当天晚上就偷偷摸摸地跑去找塔拉斯告状。
他添油加醋地把会议内容说了一遍，满以为塔拉斯会为他们出头。
没想到，塔拉斯听完，一言不发，直接抄起桌上的伏特加酒瓶，狠狠地砸在了那个地痞的头上。
“砰！”
酒瓶碎裂，玻璃渣和酒水混着血，流了那地痞一脸。
“啊！”他惨叫一声，捂着头蹲了下去。
“老板，你……”
塔拉斯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要吃人的熊。
“你他妈是不是猪脑子！”
“卡捷琳娜小姐现在是集团副总裁！她的命令，就是李先生的命令！”
“你们这群蠢货，还想去告状？还想搞小动作？”
塔拉斯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用力碾了碾。
“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你们不光是为李先生工作，也是为卡捷琳娜总裁工作！”
“她让你们往东，你们要是敢往西看一眼，我亲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她定的规矩，就是天条！谁敢不遵守，别等她动手，我先弄死谁！”
塔拉斯比谁都清楚。
李卫东才是那座决定他生死存亡的火山。
而卡捷琳娜，就是离火山口最近的那个人。
得罪她，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这个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团队。
所有人都老实了。
那些想偷奸耍滑的老油条，和想中饱私囊的地痞们，彻底熄了火。
接下来的一个月。
整个创律集团东欧团队的氛围，焕然一新。
安德烈带着他的监察小组，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猎犬，出现在每一个工作现场。
他们拿着秒表计算装卸货物的时效。
他们拿着磅秤复核采购食材的重量。
他们拿着问卷调查工人对后勤服务的满意度。
所有的数据，都被汇总成一份份冰冷的报表，每天晚上准时送到卡捷琳娜的办公桌上。
那些习惯了懒散的船厂老油条们，被逼得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那些习惯了吃拿卡要的地痞们，发现自己连多报销一瓶汽水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人都叫苦不迭，但又不敢有丝毫怨言。
因为塔拉斯的威胁言犹在耳。
更因为，那些严格遵守规定、努力工作的员工，真的在月底拿到了丰厚的KpI奖金。
一个月后。
卡捷琳娜召开了第二次全体会议。
会议上，她当众宣布，开除三名员工。
一个是在采购中虚报价格的老油条。
两个是连续三周KpI考核垫底，工作态度恶劣的“黑帮成员”。
证据确凿，报表清晰，无可辩驳。
整个过程，没有怒斥，没有辱骂，只有冷静的宣读和执行。
杀鸡儆猴。
看着那三个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他们看向卡捷琳娜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敬佩和一点点轻视，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彻彻底底的敬畏。
这位看起来像个娇弱公主一样的女人，手段比最严酷的工头还要狠，心思比最精明的会计还要密。
一个鱼龙混杂，效率低下的草台班子，就这样被她用制度和雷霆手段，强行扭转成了一支纪律严明、高效运转的现代化团队。
李卫东办公室的百叶窗，悄悄拉开了一道缝。
他看着走廊上，员工们脚步匆匆但井然有序的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黄光亮站在他身后，感慨道：“卫东，你这个女管家，可真是了不得啊。”
“这哪是管家，这简直就是个女王。”
李卫东放下百叶窗，转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
“后方稳了，我才能安心。”
他伸出手，指尖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
伊斯坦布尔。
“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位扼守着我们回家之路的‘门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