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暗卫皆被屏退,是以赵高对此毫不知情。
此刻他正立于咸阳城头,目送马车碾起尘土渐行渐远。
六 ** 之首真刚低声请示:大人,是否要......
言下之意便是斩草除根。
赵高缓缓摇头。
他从不怀疑罗网有能力诛杀韩辰。
即便见识过韩辰实力,他依然认定无人能抗衡遍布天下的罗网。
新晋国师兼有大王师尊之名,若此刻毙命,大王作何感想?
真刚垂首静听。
此人对秦国有功,正可为吾等遮掩。
凡事......需待良机。
赵高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轻声道:传令农家,通知惊鲵。
我倒要看看,这位先生如何驯服这条毒蛇。
真刚领命抱拳,身形如风般从城墙上消失。
赵高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缓步走下城墙。
半个时辰后,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
夜幕笼罩下的咸阳城,在宵禁中显得格外寂静。
——
赵国,邯郸。
在世人眼中,赵国曾是中原最强盛的国家。
昔日的晋国何等辉煌,即使当今横扫六国的秦国也难以企及。
这个春秋霸主曾号令诸侯,连周天子也不得不对晋侯俯首。
然而这个庞然大物骤然 ** ,往事已埋没于岁月长河。
继承晋国遗产的韩、赵、魏三国仍屹立神州:赵据北方,韩居中土,魏守南方。
原本晋国最富庶的北境,经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变革后更加强大,甚至衍生出邯郸学步的典故。
但秦将白起在长平坑杀四十万赵军后,赵国不败的神话彻底粉碎。
四十万亡魂彷徨不散,让赵人对秦国的态度愈发复杂。
他们憎恶这个曾被视作蛮夷的国度如今睥睨自己。
即便秦国吞并六国的野心昭然若揭,邯郸城内依旧笙歌不绝。
并非不知危机临近,而是坚信只要恢复元气,照样能轻易拒秦军于国门之外。
此刻平原君正凝视对座戴斗笠的中年人——农家侠魁田光。
作为与孟尝君、春申君齐名的战国四公子,平原君绝非庸才。
他是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弟,更是当今赵国丞相。
即便那位先生亲至,又能如何?平原君神色淡然。
田光缓缓抬头:君上莫忘,此人已是秦国国师,位在丞相之上。
秦王政更以 ** 礼相待。
赵秦两国十余年未动干戈,难道因他一人便生变故?平原君轻抚酒爵。
二人所在酒楼珍馐罗列,琴音袅袅间,舞姬广袖翻飞,满座贵客挥金如土。
“这般景象,即便是秦地亦属罕见……”
田光抬指遥点远方。
平原君眉梢微动,沉声问道:“侠魁此言何意?”
田光轻抿酒樽,淡然道:“不过是想让平原君明白,纵使都城再繁华,也遮不住长平旧事的阴影!”
啪!
平原君猛击桌案,杯盏倾覆。
“本君赴约是给昌平君颜面,尔安敢如此无礼!”
说罢拂袖欲起。
田光不疾不徐端起酒樽:“昌平君已返楚。”
平原君身形顿住,眉头紧锁。
“故昌平君托我转告:秦国爪牙渐露,若赵国仍不自省——”
田光忽作停顿,轻笑,“这三晋腹地乃天下中枢,秦人可是垂涎已久。”
平原君面色变幻,终是缓缓落座:“纵昌平君有意,赵楚相隔万水千山......”
田光摇头:“适才所言确系昌平君所托。
但欲与君合作的,实乃我农家。”
平原君眸光骤冷:“农家也要逐鹿天下了?”
田光晃着酒樽:“农家素以苍生为念,不涉诸侯纷争。
唯不忍见暴秦荼毒天下。”
沉默良久,平原君道:“非是不信农家初心,只疑其实力几何。”
“尚有一事相告。”
田光取出一枚古拙令牌,平原君见之瞳孔剧震。
“此物君当识得——神农令。
上回现世时,我门六长老联手诛杀了...白起。”
平原君神色数变,终问:“阁下究竟所图为何?”
田光收令击掌。
阴影处转出二人:一者绿氅短髯鬓染霜,一者体胖目狡。
周身皆萦强者气息。
“这位是神农堂主朱家,彼乃将掌四岳堂的司徒万里。”
二人拱手致意。
平原君暗忖其意,听田光续道:“此后他二人常驻赵国。
四岳堂继任大典不日将在邯郸举行,届时那位先生定会亲临。”
边塞风光壮美至极。
秦赵交界处,大漠孤烟袅袅,长河落日 ** ,韩辰望着这片苍茫景象,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绵延万里的城墙横亘在众人面前。
这道雄伟的屏障外,便是异域疆土。
千百年来,无论中原七国征战如何惨烈,这座长城始终屹立不倒。
昔年长平血战,赵国折损四十万雄师,却从未动过调回边关十万守军的念头。
秦国亦是如此!
五里外秦军大营隐约可闻操练之声,战马的嘶鸣穿透风沙传来。
胜七立在韩辰身侧,沉声道:都说乱世百姓最苦,但与秦赵边军相比,倒也算得上幸运了......
韩辰的手轻抚残虹剑鞘,淡淡道:所以这天下更需要一统。
若让异族铁骑踏破神州,才是苍生最大的劫难。
胜七沉默良久,终是开口:先生此去邯郸,可是为农家四岳堂主之事?见韩辰颔首,他又迟疑道:但四岳堂主之位似已定下......
既定之人,亦可更替。
韩辰的话语平静却不容置疑。
胜七低头不语。
韩辰见状笑了笑:当年你身为农家魁槐堂主,既已对农家失望,便不必再回首往事。
先生可曾想过......改变农家?胜七忽然发问。
韩辰仰首望天,漫天风沙似在这一刻凝滞。
我要改变的,何止农家......
晨雾笼罩邯郸城时,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薄雾中,街道行人比往日多了数倍。
这本是尚武之国,佩刀带剑者寻常,今日却见全副武装的赵军士卒持戟疾行。
韩辰敏锐察觉到,暗处无数目光正窥视着马车。
墨鸦。
车厢内传来淡淡唤声。
黑袍侍卫立即策马上前:先生有何吩咐?
探明情况。
片刻后墨鸦回报:据传赵国近日聚集各派高手。
六日前有消息传出,明日午时长安君将大举招募门客。
招贤纳士?韩辰指尖轻叩窗棂。
墨鸦压低声音:长安君乃赵国柱石,当今 ** 之叔。
当年被赵惠文王遣往齐国为质者,正是此人。
韩辰对长安君并不陌生,七国之中能成为镇国者的无一不是绝世强者。
而长安君更是其中佼佼者,已达神话三重境界,实力甚至超越齐国镇国曹秋道与墨家前任巨子六指黑侠。
此番长安君广招门客,在赵国可谓头等大事,相比之下农家四岳堂主之位倒显得次要了。
农家可有动向?韩辰问道。
墨鸦正欲应答,韩辰便抬手制止:不必查了,既然这么多人盯着我们,自然会有人主动告知。
马车继续向邯郸城中心行驶,绯烟 ** 一旁。
自从国师府那件事后,她身上的清冷气质减退不少,面对韩辰时也不再拘谨。
六日前我们离开咸阳,这次招募是否与此有关?
韩辰把玩着酒樽,慵懒地倚在宽敞车厢中:天下没有纯粹的巧合。
这招募定是冲我们来的,只是没想到首当其冲会是长安君......
你打算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何必为尚未发生的事徒增烦恼?
暗处,数道身影悄然闪现,对照手中画像确认马车中人后迅速散去。
类似的场景自韩辰入城后不断上演,各方势力纷纷得悉其抵达的消息。
酒楼二层,三名青年目送马车远去。
蓝衣青年举杯笑道:我说先生必定会来,此等盛事缺了他岂不无趣?
黑衣佩剑男子淡淡道:这位儒家贤者已成秦国国师,韩非,看来你也快入秦为官了。
邯郸城中心的客栈已被包下。
在这寸土寸金之地,一夜住宿耗费堪比平民月余开支。
但今日这里被门客全部包场——在真正权贵眼中,门客的价值远超常人想象。
作为赵国镇国者,长安君门下强者如云,连神话境高手都不在少数。
神话级强者也会为金钱困扰吗?
邯郸城里早已挤满了人,各邦国的强者将城内所有客栈占据得满满当当。
就在此时,有人竟包下整座客栈,立刻引来诸多不满。
当第六个试图硬闯的修行者被扔出客栈时,围观人群不禁屏住了呼吸。
前几个被丢出来的不过是不入流的角色,但此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竟是位绝顶七重境的高手!
短短两息之间就能重创此等强者,里面究竟是何方神圣?
众人敬畏地望向门口的两个守卫:身着黑衣的冷峻青年与短衫魁梧壮汉。
主人正在休息,闲人止步!黑衣青年语气森然。
这句话令在场众人更加震撼——如此强者竟只是别人的仆从?
黑衣青年墨鸦环视四周,见无人再敢造次,便与胜七转身踏入客栈。
大堂内,韩辰看到这一幕微微摇头:再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说罢起身欲上楼。
突然,胜七眼中杀机暴现!
轰!
重拳破空而出,来人仓促接招连退数步,虽面露惊色却未受伤。
胜七眉峰一挑,肩头巨阙已然出鞘。
来人慌忙开口:吾乃......
不等他说完,裹挟着滔天杀意的巨阙已横扫而至。
那人急退却快不过剑光——
铮!
寒芒闪过,他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