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若水,流年似箭,转眼三年过去,铁匠铺热闹非凡,门口架着烤羊腿,酒至半酣的孛老三正帮张骞调整胡笳的琴弦,乌兰图雅就着新任小琴匠张骞的弹奏唱起草原嘹亮的歌谣……
鄯善黎忍不住拍手道:“张骞,你弹奏的越来越娴熟了,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你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胡人呢!”
“还不是师父老孛教的好!我来草原这三年多亏了大家的照顾!还有黎姑娘,刚被捉来匈奴时候我便认出,你就是曾经送我黄金弹丸救我于水火的大汉女官,没想到在匈奴王庭你第二次救了我,免我一死,我张骞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多的帮助,我……”
张骞放下胡笳,充满感激的看向孛老三和鄯善黎,堂堂七尺男儿忽然红了眼眶。
乌兰图雅调皮地搂住张骞的肩膀,从张骞身后探出头来:“黎姐姐和孛老三固然该谢,可是你就不谢谢我么!可是我每天偷偷给你送羊奶喝,把你养的这么壮实!”
“小图雅吃醋了!哈哈哈,徒弟还不赶紧谢谢我们乌兰图雅!”
孛老三在一旁推了推张骞,乌兰图雅登时羞红了脸颊,好比三月桃花。
鄯善黎见乌兰图雅羞怯的样子,忍不住捉弄道:“那可不是,我们乌兰图雅可是见色起意,第一次在王庭见到你魂就跟着你走啦,也不管看守你的人还在旁边,从王庭就追着你到了草原放牧去了!咯咯咯……”
“你们再取笑我,我就走啦!”
乌兰图雅羞涩地转过身,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却离不开张骞的身边。
鄯善黎看向喝酒的孛老三:“我看哪,时机已到,等我去向伊稚斜大汗为他们两个提亲!”
“不不不,我……”
张骞忽然拒绝似得连连摆了摆手。
乌兰图雅猛地一甩辫子,转身看向张骞眼中泪花闪动:“怎么,你不愿意娶我?”
“你!你别哭呀!”
张骞一时间慌了手脚:“我不是不愿意娶你,只是我肩负汉廷出使西域的使命,我怕我给不了你未来,我是不会向伊稚斜大汗屈服的,早晚我会离开这里,踏上黄沙大漠,不管是万里荆棘也好,刀山火海也好,我都会不辱使命视死如归!”
乌兰图雅一把从身后抱住磊落男子张骞:“我不管!我不管!不管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到哪里!你去西域我就陪着你去西域,你回汉廷我就陪着你回汉廷!三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万里荆棘我陪你踏,刀山火海我陪你闯!我乌兰图雅无怨无悔!”
张骞转过身动情地将乌兰图雅一把搂进怀中,拥抱的紧紧地,仿佛若非如此下一秒就会失去她。
鄯善黎也不禁红了眼眶,看着这对有情人不觉心头颇有感慨,好羡慕他们,鄯善黎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张骞,三年来伊稚斜对你严加看管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但是我会留心帮你逃走的,你不要灰心!到时候你一定要带上乌兰图雅还有你师父孛老三!”
张骞眼神坚定的看向远方,风吹起他青白色的衣襟儿,手中的胡笳也在风中隐隐发出呜咽之声:“嗯,我会一直等待,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我相信我不会失败的,我一定会不辱使命,完成这场凿空之旅!”
孛老三提着酒壶过去拍了拍张骞的肩膀,眼中情绪激动:“我相信你徒弟,你是个坚忍磊落的奇男子,就凭你三年牧马放羊不丢其志,打铁弹琴不失旌节就看得出你内心的坚韧,能做你的师父是我的荣幸,我不过是教会了你弹奏胡笳,你却教会了我更多东西,比如隐忍,比如坚强,比如豁达!若当年不是恰巧遇到了你,你师父当时正处在父兄离散的悲惨境地,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来,正是因为看到了你的不屈不挠,一直激励着我走到现在!”
张骞用力握住孛来三的手:“别这么说,是师父对我多有帮助!”
“好了好了,好好的聚餐搞得如此悲怆,倒像是荆轲别易水了呢!”
鄯善黎赶紧站出来缓解一下低迷的气氛。
乌兰图雅眼睛亮亮地看向张骞:“骞哥,谁是荆轲?为什么别易水?”
张骞爱怜地摸摸乌兰图雅的发辫:“荆轲是一个刺客,他渡过易水去刺杀秦王,黎姑娘说的荆轲别易水就是诀别之感的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就是说你也像荆轲一样,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对不对?”
看着乌兰图雅充满仰慕的眼神,张骞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蛋:“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哎呦,火都要灭了,快点添火啊!”
孛老三忽然大叫一声,丢了酒壶急忙用打铁的牛皮垫煽动火苗,张骞也起身奔去找寻干柴:“师父别急,我去找柴火!”
“快点啊,羊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乌兰图雅的眼神却一直追随着张骞咯咯笑的弯了腰,浓的化不开的情愫在眼眸中微微荡漾:“黎姑娘,你看他们手忙脚乱的!”
“你呀!看你眼睛都没离开过张骞呢!”
鄯善黎点一下乌兰图雅的脑门,“不过张骞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只是出使西域的使命何其辛苦,恐怕你要跟着吃苦了!”
乌兰图雅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不怒反笑:“不辛苦!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怎么会辛苦呢!现在我才知道当初你在狼谷中和我说的汉廷男儿的好。”
说着乌兰图雅摇头晃脑地学起当初鄯善黎的话来:“长安的儿郎羽扇纶巾,满腹经纶,也有能提枪上马的英雄男儿,他们夜奔千里,张骞正是这般的男子啊!说起这个,我还真想知道黎姑娘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长安奇男子了呢!”
抱着柴火回来的张骞只听了个尾巴,朗声笑道:“能入黎姑娘眼的啊,要我说不是帝王也得是个将军!”
“你们就会取笑我,我喜欢的人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安少年!”
说着话鄯善黎的思绪又飘去了好远,远的似乎再也拉不回来,张骞举起马奶酒壶笑道:“为我们求而不得却终将实现的一切干杯!”
“说得好!干杯!”
乌兰图雅等人一同举起杯,再饮一杯马奶酒。
炭火烧的很旺,噼里啪啦的火焰升腾热烈,酒水清冽入喉,就着滚烫热泪一同咽下。
“黎姑娘,你怎么哭了!等我以后见到你那个长安少年,我非得好好教育他一下,告诉他我们黎姑娘究竟为了他偷偷流了多少眼泪!”
乌兰图雅用袖口蘸了蘸鄯善黎的脸颊,一副打抱不平的姿态。
“嘿!你可别,到时候黎姑娘可心疼了!”
孛老三哈哈大笑,脸上的刀疤都笑的裂的更开了,他割下一块羊肉放在火上烤的滋啦冒油,递给鄯善黎:“给,黎姑娘,最近怎么没见到你的苍鹰踏雪?”
鄯善黎晃了晃神,接过羊肉串:“是有些日子了!平时它飞出去玩,根本不会这么久不回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伊稚斜大汗的疾风都回来了!”孛老三追加了一句。
乌兰图雅嚼着肉,腮帮子鼓鼓的很可爱:“你别吓唬黎姑娘了,没事的,小苍鹰或许玩野了,多待了两日也是正常!”
“但愿吧。”
鄯善黎隐隐有些担心,忽然远远跑来一名匈奴士兵:“黎姑娘,伊稚斜大汗找你!”
“那你们先吃吧,我先去了!”
鄯善黎放下皮质酒壶,站起身来,孛老三略有担心地看了看张骞:“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去看看就知道了,正好我也要和伊稚斜大汗提乌兰图雅和张骞的婚事呢!”
鄯善黎莞尔一笑,看向对面的乌兰图雅,拉着张骞胳膊的乌兰图雅羞的低下了头,弱弱咬着自己的嘴唇。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天空高远,绵长的云撤出一道道丝线。
收回目光的鄯善黎掀开大毡迈步进入王庭,大帐内只有伊稚斜一个人正背对着门口,把玩着一张硬弓,弓弦在他粗糙的手掌中微微震动,发出好听的颤音:“你来了?怎么整日与那马奴张骞混在一处,难道只要是个汉廷的男子都对你有如此吸引力么?”
伊稚斜缓缓转过身,一块布帕在弓箭上缓缓擦拭,他的脸上却带着吃醋而升起的三分愠怒,绷起青筋的胳膊松了松将手中帕子一丢,接着将手上没放箭簇的空弓慢慢拉紧,单眼紧闭,另一只眼如电般瞄准了鄯善黎。
“我正有好消息想和大汗商议!”
鄯善黎双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瞄准自己的伊稚斜,仿佛根本没在怕的。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同意嫁给我更好的消息!”
伊稚斜垂下眼眸,缓缓释放了手中的拉力,将硬弓重新挂在墙壁上,眼神锐利如鹰。
“我是想来求大汗赐婚的,将乌兰图雅赐婚给张骞!”
鄯善黎上前拉住伊稚斜的胳膊:“难道你没发现吗?乌兰图雅一直爱慕着张骞。”
伊稚斜却没有抬起眼眸,他抽回自己的胳膊,“那我又为什么要答应呢?!”
鄯善黎没料到伊稚斜会拒绝,她顿了顿一个想法快速略过脑海:“大汗,将张骞留在草原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让他在这儿娶妻生子,过上真正的草原生活吗?如今正有这个机会,大汗怎么会不同意呢?”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张骞三年旌节不失,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从没想过放弃,从没想过要真心归顺我!三年了,他现在的确看起来像我们草原的糙汉子,但是他的心还是一颗大汉的心!”
伊稚斜愤怒地推倒桌上的一把凌乱地箭簇!
“他就像你一样顽固不化!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总喜欢和他混在一起了!三年!我伊稚斜也苦苦等了你三年!就是块石头也会被我伊稚斜的热情给融化了,可是你呢?你对我们的婚事只字不提,却来和我说那个马奴应该举办婚礼?!嗯?!我是谁?我是天可汗,我是这片草原最高的王者,你却偏偏对我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