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识叹道:“将军,一定是逃走的休屠王和浑邪王报告了匈奴单于,带了匈奴王庭大军前来!”
“走,先去城墙上看看!”霍去病看一眼鄯善黎,想说的话终究没能说出来。
仆多,白玛等人跟随霍去病登上城楼,鄯善黎也跟了上去,只见黑暗中乌压压一片黑云压阵,隐约的烽火在夜色中闪烁,城墙下的脚步声震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白玛,城中有多少粮草?”霍去病眉头紧锁,他的骑兵没有带任何辎重,全靠打下敌人的部落来补给,此次大兵压城,敌众我寡,粮草就成为了头等大事!
“白天已经将部分粮草送至武威,本以为我们过了今夜将继续奔袭,所以并未留过多的粮草,若紧一紧,至多只能两日!”巫女白玛眼中闪过慌乱之色,只有她心里最清楚,说是两日其实她只留了这一日的口粮!
霍去病望着城外一道蜿蜒的大河在黑暗中泛起粼粼水波,与这静谧相对比的则是匈奴数万骑兵。
仆多攥紧了拳头:“不如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敌众我寡,传我命令,据城而守!”
“可是将军,我们擅长长途奔袭,不擅守城而战啊!”仆多一腔热血上涌:“况且,就算我们不出战,早晚也会被大军围困而死!”
鄯善黎望着城外大军,心中暗想定是伊稚斜大单于不甘受伤受辱,调动了精锐王庭部队,眼见大军压城人数众多,即便守着城也早晚有弹尽粮绝之日,忽然她想起了休屠王的话,此城有暗道!
“霍去病,草守城,马加铃,羊敲鼓,鼠打洞,人东走,龙西行!”鄯善黎脆玲玲的声音掷地有声。
霍去病眉头紧锁,看向火光中鄯善黎的脸:“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休屠城有暗道!守城不是良策,因为本来粮草就不多,我听休屠王曾说漏嘴,这休屠城东北方向有暗道,不如趁着这两日,从暗道出去派兵士挖沟凿渠,引那边的大河过来,待我们从暗道出去再假意敲鼓放匈奴人进城,他们以为我们支撑不住定冲杀进来,待大军入城,我们便开闸放水,水淹休屠!再杀他个回马枪!”
霍去病激动地抓住鄯善黎的肩膀:“阿黎,你说真的?!”
“嗯,我们去东边看看便知!”鄯善黎亮晶晶的眼神无比坚定。
巫女白玛酸酸道:“若有暗道,匈奴人岂会不知?”
“对啊,那岂不是……作茧自缚?”
霍去病沉吟下来看向鄯善黎,鄯善黎颇有把握:“不,我相信休屠王不会说的!这数十万大军定是王庭所派遣,王庭不知道有暗道,而知晓暗道的休屠王一直在投降汉廷和效忠匈奴之间左右摇摆!”
“那也很难保证他不会说啊!”仆多看了看白玛,忍不住帮腔道。
鄯善黎摆了摆手,目光定定看向身着银铠的霍去病:“首先休屠王的儿子金日磾已经随于单投降了汉朝,因此他一直被伊稚斜大单于所排挤和怀疑,这也是他心生投降之意的契机,但由于他一直舍不得河西走廊的肥沃牧场,所以没有下定决心,但也因此暗暗修建了暗道,以防有朝一日伊稚斜大单于要灭他之时派上用场,又怎么会和大单于说出暗道的秘密呢!那岂不是将自己的反心昭然若揭!”
高不识点了点头:“有道理!”
“再者,他也一直想给自己留个退路,不能将汉军赶尽杀绝,不然他也怕自己的爱子在汉廷受到牵连,所以综上两点,我觉得他绝不会将暗道之事和盘托出的!”
霍去病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赵破奴,你去东北方看看是否有暗道!鄯善黎所说是否可行,速速来报!”
卫山醉醺醺的脑子在城门上吹了冷风清醒了一些,不禁叹道:“原来祭天金人不光美貌,还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我从前以为若论侠女气派,非白玛巫女无出其右,随着霍将军东征西战,独占鳌头!今日一见祭天金人不战而屈人之兵,救全军于危难力挽狂澜,乃大智!我服了!”
仆多听闻此言暗暗掐了卫山一把,卫山还不自知:“仆多你!你掐我|干什么?!”
巫女白玛叹息一声,扭头负气奔下城楼,霞乌兰点了点卫山跟着找了过去。
“叫你别说你还说!白玛被你气走了吧!”仆多照着卫山头上就是一掌,卫山揉着脑袋道:“人家没注意么,只顾着惊讶了!霍将军的身边人一个比一个优秀,我卫山都羡慕死了!”
不一会儿,赵破奴难掩喜色大步奔来:“将军!休屠城东北果真有暗道,我带一队人出去,那暗道距离大河不远,若如黎姑娘所说深挖沟渠,不需要两日就可挖出水道!到时候留个堤口,只要我们开闸,整个休屠城都将成为汪洋大海!想必休屠王当初也有此打算!因为休屠城地势低洼,是天然的蓄水池!”
霍去病大喜,璀璨眸子望向鄯善黎,仿佛能将这黑夜都照亮:“阿黎,真是天助我也!”
遂下令,连夜开挖水沟,兵士分为三组,高不识赵破奴带领两组人去暗门挖沟,倒换着休息,仆多卫山一组在城墙上查看匈奴骑兵的动态。
吩咐完毕,兵将四散奔赴自己的岗位,城上只余下骠骑将军霍去病与鄯善黎,霍去病搓了搓手,刚要开口,鄯善黎轻抚发丝,眼神中透出几缕幽怨:“白玛好像很不开心,你不去追么?”
“我刚才正要和你说,我和白玛没有什么!”
霍去病向前一步,想要靠近鄯善黎,鄯善黎却退后一步,城上的微风浮动屋檐的风铃发出清脆的悦音,响彻空荡荡的城楼:“白玛随着你南征北战多少个春秋,怎么会没有什么……我不想介入你们之间,白玛是个好姑娘,希望你好好珍惜她……”
“我都和你说了,我和白玛没有什么!”
霍去病一拳击碎了城楼上的木桩,木桩上木屑四散飞溅,他的语气也因为着急显得凶悍:“我度过黄河马踏匈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找到你和你在一起,你却叫我珍惜白玛?白玛不回身毒非要跟随我,我有什么办法!”
鄯善黎眸子深如大海,深深望着霍去病:“那难道你不明白她对你的情意?”
霍去病深吸一口气,少年英挺的眉峰蹙了蹙:“我明白,这也正是我躲避她的原因,我的心已经交出去了,我霍去病等了多少年就在等这一天!难道你就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意?!无论黄沙大漠还是铁马冰河,我霍去病跋涉千里为的什么!家国天下也好,对我霍去病来说最重要的是你,我一直在等的人是你!!!”
霍去病顿了顿,忽然酸涩开口:“还是……你有了别的心上人?”
鄯善黎只觉风沙迷蒙了双眼,泪水不禁盈满双睫,她躲开霍去病炽热的目光背过身去,想要逃离这里,霍去病奔走两步一把将她搂进自己宽阔的臂弯里,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城下是呼啸的十万大军,城上是呜咽的大风吹人心弦!
“阿黎,别离开我!为了你我可以烽火狼烟戎马倥惚,为了你我可以冒天下之大不讳造假的祭天金人,为了你我甚至可以去死,难道你忘记了我与白玛的相遇正是狼奔三天三夜为了救你!从始至终,我霍去病心中只有你!别推开我!”
鄯善黎咬紧自己的嘴唇,想起伊稚斜对自己的轻薄,顿觉自己配不上霍去病的深情,况且还有巫女白玛不离不弃的陪在他的身边,自己又怎能夺人所爱?
风呜咽着,撕裂着黑夜,也撕裂着鄯善黎的心。
“对,我有了别人!”泪珠从她的脸颊滚落。
“是谁!你骗人!”霍去病扳过鄯善黎的身躯,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如刀绞:“你说啊!是谁!不!你一定是骗我的,我不信!你一个人在大漠一定吃了很多苦,我会慢慢补偿你的!”
鄯善黎眸色暗淡下来,垂下眼角:“是伊稚斜大单于!”
“呵……呵呵……你骗人!”霍去病看着鄯善黎的眼睛,怒道:“若你喜欢的是伊稚斜大单于你又怎么会成为祭天金人,怎么会助黑大汉破铁蔟黎阵法,又怎么会告知我暗道!你别自欺欺人了!你说你有了别人,你的眼睛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倒是看我啊!你说啊!”
漫天星河璀璨,映照着城内的火光和城外森然骑兵大阵,少年人如旧,依然挺拔,依然深情,皎如玉树临风,鄯善黎心中微微颤动,一瞬间真想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大哭一场,但转眼看到登上城楼看着二人愣在原地的巫女白玛。
“赵破奴要……全城搜寻撅头和镐,刀剑挖沟不顺手……你们……”火把照亮了白玛琥珀色无措的瞳仁,眸子中清澈如水,那火把缓缓落在地下,溅起一阵火光。
鄯善黎的心已过尽千帆,她抬眸看向这个心头想了千万遍的儿郎,狠心推开霍去病:“你应该和白玛在一起,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霍去病眼中全是身着大红圣衣的鄯善黎,他掠过白玛的身边再次捉住鄯善黎的衣袖,眼中盛满深沉的悲戚和滚烫哽咽的热泪:“那是谁?你今日不告诉我,我是不会放手的!我爱的人一直是你!以前是你,现在是你,将来也永远是你!”
鄯善黎剪水双瞳直直看向霍去病:“我喜欢的是当今陛下,汉武帝刘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