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午后的聒噪蝉鸣还未褪去,长安街头弥漫起热闹繁杂的景象,就连街边摊贩都早早收拾好,挤在人群中等待花魁游街和麒麟大会的到来,人们不顾还未散去的暑热,摇着扇子丝巾,立在长安最主要的大道——子午道中翘首期盼,因为接下来的花魁巡游和麒麟出街都将从这条道路上经过。
“听闻妍儿姑娘美的不可方物,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说是比以往的花魁都要好看!”
“可不是么,难道那日花魁大赛你没参加?那可是引得多少王孙贵族们争相送出自己的礼物呢!”
“可不是,就连长安贵胄第一的李敢都为此急眼了,可惜都没成功!”
“我那日睡了懒觉,没去看花魁大赛,真有这么厉害?花魁真这般好看?”
“不光好看,跳的胡旋舞更是美轮美奂惊为天人!”
“论美貌论气质都没得挑,悄悄告诉你,就连陛下身边的韩说公子都去参与竞价了,但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快说快说!”
“就连韩王信的孙子,韩说公子也被这花魁拒之门外了!”
“什么?!那最后花魁得选什么人相约畅谈把酒言欢啊?”
“据说是个神秘宾客,那来头可不小,当时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什么身份,连韩说都被镇住,不会是当今陛下吧?!嘻嘻嘻……”
“嘘,可不行乱说啊,不过要我看也是八九不离十啊!”
“陛下不是刚刚得了龙子?怎么会……”
“正因为刚得了龙子啊,卫皇后母凭子贵当了皇后,但是也不讨喜了啊,这时候出现个花魁还不勾得陛下龙颜大悦?!”
“嗯哼!说话小心些,小心风大闪了舌头!陛下的独角麒麟和花魁可都快来了!”
一个布衣却眼射|精光的男子在旁提醒,此人正是陛下近臣东方朔,他旁边站着的就是微服出巡想要看看群众究竟如何褒赞盛世的汉武帝刘彻!
“……”
大家看布衣者气势非凡,虽身着布衣却不似平常人,纷纷禁言。
“嘭嘭嘭……”
随着几声锣鼓开路,几十名壮汉押车,声势浩大,四驾白马拉的车架上巨大的木笼内一只独角麒麟正生龙活虎地在里面舔舐毛发,拨楞脑袋,尖尖的独角在盛大的日光下发出浑厚的白光,五个蹄子抵按在地上,时而抬起时而落下,五彩斑斓的毛发在微风中起伏荡漾,一双黄金瞳让围观群众不敢逼视。
“这就是独角麒麟?好生威武!”
“也不知道是何人能擒得如此祥瑞!”
“难道你还不知道,就是咱们的骠骑将军,霍去病!”
“不愧是我霍将军,天神一般的人物,这么说是天降祥瑞,自此我大汉可力破匈奴,永享安宁了?!”
“那可不,有了卫青和霍去病这两位大汉骄子,岂有不大破匈奴之理!”
“哎,听说前方战线捷报频传,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已经被霍将军打得不得不退到焉支山北,咱们大汉王朝收复了河西平原。曾经在咱们头上为所欲为、使咱们家破人亡无数的匈奴终于也唱出了哀歌‘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那还用说,霍去病可是当之无愧的战神,他如今成为汉军的统帅,就连多年的老将李广等人也只能作为他的策应部队,啧啧!”
“说明咱们陛下知人善任,英明神武,天日昭昭,要不岂能天降瑞兽让咱们长安百姓有幸观赏呢!”
“也对,还是陛下英明,才有这大汉如今的盛世太平!”
汉武帝刘彻摇动折扇,听着身旁人的议论颇为高兴,不禁抬眼看向侍郎东方朔:“东方朔,为了此物,你是先吃了酒肉又向朕要了好几亩良田,打劫完了朕才说此物是什么驺牙,因为牙齿前后一样,也没有大小之分,寓意着有远敌来降,虽前半部名称没有说对,但看在的确有浑邪王来降的份上,朕才没和你计较!如今独角麒麟显世,你又有何见解啊?”
东方朔捏着自己的下巴笑道:“九重天赐神兽,朝廷定转凤龙。拂檄百尊昭礼,金榜动配双风。”
汉武帝刘彻笑道:“此言何意?是说我这真龙天子将遇到我的瑞凤,我的两员武将也将驰骋疆场,提名金榜得到朕的赏赐?”
东方朔眼神狡黠:“皇后安在,微臣不敢多言,看陛下自己如何领悟了。”
一旁的郭舍人撇了撇嘴:“陛下,休得听东方朔胡言乱语,他啊,是知道一会儿还有花魁游街的妙事,只是久居殿堂的陛下不清楚而已,不过是在此卖弄!”
“哦!竟有花魁游街这等美事,朕竟不知,看来今日微服出宫大有收获!郭舍人你可知花魁是谁?”
“是谁?当然是声动长安的妍儿姑娘了,据说陛下身边的韩说都去一掷千金以求姑娘一笑相约,刚才旁边的议论陛下不都听到了么,不过你猜怎么着?”
“哦,如何?”刘彻忽然来了兴致,盯着郭舍人叫他快说,一旁的东方朔却摇了摇头,自顾与淳公公观赏独角麒麟游行以及来往人潮。
“嗨!没约上!那妍儿姑娘眼高于顶,竟然连陛下最喜欢的韩说大公子都没能入得了人家的法眼!硬生生的就没同意,你是不知道,那日万盏花灯,孔明盏袅袅升空,真是迤逦辉煌,羡煞旁人!”
“你竟去参加了花魁大赛?!”汉武帝刘彻忽然皱眉怒道:“竟没带我!”
郭舍人这才发觉自己说多了话,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给了自己一巴掌:“嘿!那不是陛下正在处理国事,又有卫皇后给陛下送亲自炖煮的药膳么,微臣……微臣怎么敢说呢!再说以陛下九五之尊去看花魁大赛,未免有失体统,所以……不过陛下不必难过,一会儿不就是花魁游街了么,陛下依旧可以欣赏到长安人人称道,不可方物的美人儿!”
汉武帝刘彻用扇子敲了一下郭舍人的头顶:“好吧,算你说的有理有据!”
正说话间,忽听得乐声徜徉,一行玲珑打扮的姑娘个个浓妆华服列队两侧,随着一声如礼炮般的炸响声,乐队的敲打声音随即停止,中间一队被鲜花装点的花车上,一个肤若凝脂的女子身着楼兰服装,彩带翔飞,流苏闪烁,一颦一笑在她变换的动作中流光溢彩,眼波流转,勾魂摄魄,好似飞天神女一般……
汉武帝刘彻于百姓堆中,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和列队姑娘,朝高高的花车上看去,只觉得心头狂跳,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子击中了他!
突然后头人群混乱,如潮水般的人群都往前胡乱挤压去,口中喊叫声,口哨声不断,“咻……哦……”“花魁!是花魁出来了!”,“妍儿姑娘!妍儿姑娘!”“美人儿!美人儿!”挤的刘彻一个咧斜,幸好在郭舍人的搀扶下才没摔倒,想要站直身子,却在巨大人潮下被挤的东倒西歪。
“东方朔!东方朔!那花魁朕好像似曾相识!”
刘彻看向一旁的东方朔,谁料东方朔也正直勾勾地看着花魁低声喃喃:“怎么是她?我好像认得她!”
郭舍人不禁捂嘴狂笑:“嘿嘿嘿,长得好看的都觉得似曾相识!是不是淳公公?”
突然人群又一阵巨大的骚动,郭舍人无奈道:“别挤了!别挤了!不就是看个花魁么!看你们那样!小心挤着我家‘公子’!”淳公公也在一旁护着汉武帝刘彻,然而人潮涌动根本无法站稳,想再仔细端详花魁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嗖嗖嗖——”
一队头裹着黑巾身着布衣的男子忽然从子午道的对面冲出,将整个花魁游街队伍团团包围,原来刚才的拥挤就是队伍冲出时最前面的百姓看到后一时慌乱,吓得四散而逃,游街花车随行的两列舞姬小姑娘吓得个个儿缩做一团,不敢发声。
为首的黑巾男子蓄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他几步踏上花车,一把揪住鄯善黎的胳膊:“你就是花魁妍儿姑娘?”
鄯善黎心头乱跳,但仍努力稳定情绪,轻声答道:“是我!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好!要捉的就是你!休要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黑巾男子扯住鄯善黎就往花车下走,旁边的随行男子有想上前招呼的都被黑巾男子一招制服,接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扯住花魁硬生生塞上马背,一声呼哨召集手下队伍,随着“驾”的一声,策马扬鞭疾驰而去,逐渐消失在子午道的尽头……
“抢人啦!抢人啦!”
“花魁被掳走了!花魁被掳走了!”
“美人儿……我的美人儿啊!”
人群四散哄去,哭喊和叫嚷声此起彼伏,汉武帝刘彻这才随着散去的人群立住了脚,皱眉怒道:“什么人!竟敢在天子脚下作乱!众目睽睽当街抢夺花魁,破坏朕的麒麟大会!身为皇帝竟然都未能看清楚花魁的样貌,长安花魁竟然当众被宵小之徒近距离拉扯而去,简直气死朕了!严查!“
“虎贲军郭照呢?叫中郎将严查!”
“哎呦呦陛下,您还当这是未央宫呢?咱们这是微服出巡,您身边哪有什么中郎将啊,还得回宫才能通知臣子们呐!”
淳公公着急地直搓手手,拍着刘彻的背:“陛下息怒,息怒啊,要不,咱们这就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