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报室的门无声滑开，内部冷白色的光线倾泻而出。空气中弥漫着设备散热的微弱臭氧味和全息投影仪的低频嗡鸣。
高文局长站在巨大的城市地质剖面图前，双手撑在控制台边缘，花白的短发根根竖立，肩章上的徽记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几名高级技术官站在侧面，表情凝重。
林烨和苏婉走进房间，战术靴底敲击光洁的地面发出清晰的回响。高文没有寒暄，直接指向全息图上那片被红色高亮标记的化工厂地下区域。图像纵深延展，显示出错综复杂的岩层结构和能量流动模型。
“阿哲的初步分析报告我已经看过。”高文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地底深处的规则脉冲信号，能量级数超出我们现有模型的上限。编码方式古老，与‘大坍塌’前期档案有微弱关联。这已经超出常规规则畸变事件的范畴。”
全息图切换，显示出脉冲信号的波形分析和深度推测模型，一个闪烁的光点悬在数千米深的地壳深处。
“总局决定启动‘深潜’协议。”高文调出一个新的界面，上面是几种林烨从未见过的重型装备三维模型。“我们不能等下面的‘东西’完全苏醒。必须主动探查，评估威胁等级。如果可能，在其完全激活前实施遏制或……终极拆除。”
他指向其中一个装备。那是一个流线型的钻探装置，表面覆盖着暗哑的非反光涂层，前端是可旋转的复合钻头，周围环绕着多组传感器阵列。“‘地脉探针’原型机，最高可抵御一万米深度岩层压力，集成高精度规则传感器和物质采样器。它能钻透岩层，接近信号源，并传回实时数据。”
高文的视线转向林烨：“你是唯一能直接‘看’到规则结构弱点的人。这次任务，你需要操控‘探针’，找到安全路径，避开可能存在的规则陷阱或防御机制，将传感器送到尽可能靠近信号源的位置。”
他又指向苏婉：“苏主任，你负责地面指挥中心整体协调，监控所有传回数据，应对任何突发情况。技术部门会全力支持。阿哲将负责信号解码和规则结构分析。”
“任务风险等级，暂定为S级。”高文的目光扫过两人，“我们不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可能是远古遗迹，可能是自然形成的规则奇点，也可能是……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文明留下的‘锚点’。一旦‘探针’触发防御机制或激活程序，后果难以预料。你们有权在判断风险不可控时终止任务。”
控制台升起两个金属手提箱。高文将其推过桌面。“这是‘探针’的远程神经连接操控终端和最高权限密钥。准备时间，十二小时。任务地点，原化工厂遗址，我们将建立临时前沿指挥所。”
林烨打开手提箱。里面是一个带有沉浸式视觉头盔和触觉反馈手套的复杂接口设备，旁边是两把造型奇特的物理密钥。苏婉的箱子里则是加强版的战场指挥终端和通讯中继器。
“明白。”苏婉拿起终端，动作利落。
林烨掂了掂那副触觉反馈手套，手套内衬带着微凉的凝胶触感。“这东西，操作手册厚不厚？”
“模拟训练数据包已经传输到你们的个人终端。”高文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抓紧时间熟悉。十二小时后，我要你们在指挥所待命。”
十二小时的准备时间压缩得如同绷紧的弓弦，林烨被带到一个全息模拟舱。
戴上连接头盔的瞬间，他的视野被切换到“地脉探针”的主传感器视角。眼前是虚拟生成的、错综复杂的地层结构，不同颜色的光带代表不同的岩层密度和规则强度。触觉手套传来模拟钻头破岩的细微震动和阻力感。
他需要学习在三维空间中精准操控这个数米长的大家伙，避开虚拟程序中随机生成的规则乱流和结构弱点区域。规则之瞳在模拟环境中自动激活，帮他快速识别出那些代表危险的红**域和相对安全的路径。他的手指在虚拟控制界面上滑动，推动功率滑块，调整钻头角度，适应着这种全新的“拆除”方式。
苏婉在前沿指挥所的临时板房里协调着设备进场。大型能源机组发出低沉的轰鸣，信号增强天线阵列缓缓竖起，技术人员忙着铺设线缆和调试监控屏幕。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尘土和一种临战前的肃杀气氛。
阿哲的声音在不同频道间切换，进行最后的信号基线校准和数据分析模型测试。“林主任，苏姐，我调整了探针的规则传感器敏感度，应该能更清晰捕捉到深层信号的结构细节。但越往下，信号干扰会越强，数据传输可能会有延迟。”
十二小时倒计时归零。傍晚时分，化工厂遗址被大型照明灯照得亮如白昼。
一个临时搭建的钻探平台中央，银灰色的“地脉探针”已经被竖直安装进一个预先打好的导孔内，只露出顶部复杂的接口和传感器阵列。
林烨和苏婉站在钻探平台旁的控制车里。车内布满屏幕，显示着探针状态、地层数据、能量读数和远端的指挥中心画面。林烨戴上连接头盔，拉下护目镜，视野再次与探针同步。苏婉坐在主控位，戴上耳麦，目光扫过所有屏幕。
“深潜协议，第一次主动探测任务。”高文局长的脸出现在主屏幕上，背景是总部指挥中心，“准备开始。”
林烨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实体操控杆，左手在触控板上滑动。他看了一眼苏婉。苏婉点了点头。
“启动钻探。”林烨推动操控杆。
控制台传来低沉的震动。屏幕上的深度读数开始跳动。探针顶部的钻头开始旋转，发出压抑的轰鸣，缓缓沉入导孔，消失在视野中。
屏幕切换为探针前端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泥土和岩石被旋转的钻齿绞碎，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传感器扫描出的规则结构以彩色线框的形式叠加显示。
初始的几百米是相对松软的沉积层，推进顺利。规则之瞳的视野里，周围的规则背景稳定，只有一些微弱的地脉能量流动。
“深度五百米，进入基岩层。规则背景读数正常。”苏婉报告。
钻探持续。深度突破一千米，钻头传来的震动加剧。规则之瞳开始捕捉到一些散乱的、无意识的规则残留，像是古老地质活动留下的疤痕。
“深度两千米。检测到微弱规则扰动，来源不明，强度较低。”阿哲的声音传来。
林烨操控探针稍微调整方向，避开一片规则结构不太稳定的区域。探针像一条灵活的金属蠕虫，在黑暗的地层中穿行。
深度达到三千米时，情况开始变化。
规则之瞳的视野中，原本相对均匀的规则背景开始出现细微的、有规律的波纹状扰动，所有波纹都指向更深处。探针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显示，周围的岩层温度正在异常升高，某种低频振动透过岩层传来。
“深度三千五百米。规则扰动强度持续增加。振动频率与之前捕捉到的脉冲信号有谐波关联。”阿哲的语速加快。
林烨的手指收紧。探针前方出现大片规则结构扭曲的区域，像一团乱麻。他小心地操控探针从边缘相对稀疏的区域绕行。钻头与岩石摩擦的声音变得尖利。
“深度四千米！规则读数急剧变化！前面有东西！”阿哲突然喊道。
林烨的规则之瞳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眼的亮白色占据！
探针前方是一个巨大、无法形容的、由纯净规则能量构成的复杂几何结构的一角！那结构庞大到超出了传感器的探测范围，表面流淌着无法理解的光纹，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之前感应到的所有规则扰动，都源自这个巨大结构的表面！
几乎在探针观测到它的瞬间，那结构表面的一片光纹突然亮起，一道无形的规则冲击波沿着岩层迎面撞来！
“检测到高能反应！冲击来袭！”阿哲尖叫。
控制车内警报声大作！屏幕上的数据疯狂乱跳！
林烨猛拉操控杆，试图让探针规避，但地下空间狭窄，冲击波速度太快！
“轰——！”
整个控制车剧烈晃动！探针传回的画面瞬间被雪花覆盖，随后彻底黑屏！深度读数定格在4017米。
连接头盔传来一阵强烈的神经反馈刺痛，林烨闷哼一声摘下面罩。
苏婉稳住身形，快速敲击控制台，试图重新建立连接。“探针失去信号！最后传回能量峰值超过测量上限！”
通讯频道里一片混乱的电流噪音。
几秒钟后，阿哲颤抖的声音勉强穿透干扰传来：“冲击……冲击波不是攻击……是……是那个结构无意识的……一次‘呼吸’……”
控制车内，只剩下设备报警灯无声旋转的红光，映照着林烨和苏婉凝重的脸。
地底深处的存在，只是翻了个身，就轻易摧毁了人类最先进的探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