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落霞坊市后,周渊化作一道灰影,朝着陨龙山脉的方向疾驰而去。他以混沌龙元收敛周身气息,只在外围萦绕着元婴后期的圆润波动,佝偻的身形与普通的面容混在奔往山脉的修士洪流中,如同最不起眼的砂砾,既不会引来觊觎,也不会招致无端的试探。
沿途不时能遇到结伴而行的散修,或是各大势力的先头弟子,人人面带急切,脚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对仙古战碑的贪婪与对未知凶险的隐忧,与落霞坊市的压抑氛围一脉相承。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陨龙山脉的异象愈发清晰,甚至无需刻意感知,便能感受到那股穿透天地的磅礴道韵。
原本灰蒙的天际被赤、橙、金、紫四色霞光撕裂,交织缠绕如仙人锦缎,云层之后,金戈铁马之声隐约传来,战鼓轰鸣震得空气微微颤抖,偶尔夹杂的龙吟般咆哮,仿佛是远古战场的虚影正透过时空壁垒重现。
周渊眉头微挑,神识悄然铺开,能清晰察觉到霞光与雷鸣背后,潜藏着剑道的锋锐、妖力的狂野,以及一股超脱凡俗的鸿蒙气息 —— 这正是仙古至宝现世的征兆,隔着数十里便能令人心悸,也难怪会引得天下修士趋之若鹜。
又行半个时辰,一座临时搭建的城池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
说是城池,实则连完整的城墙都没有,仅用巨大青石与粗壮树干围起一道简陋屏障,缺口随处可见。屏障之内,密密麻麻的帐篷与临时石屋交错分布,高矮不一、杂乱无章。空气中弥漫着丹药的苦涩、烤肉的焦香、酒水的辛辣,再混合着修士身上的灵气、妖修的妖气、邪道的阴祟之气,形成一种独特而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便是战碑城,因陨龙山脉深处即将现世的仙古战碑而自发形成的修士聚集地,鱼龙混杂,混乱不堪。
刚踏入城池范围,喧嚣便如潮水般涌入耳畔。叫卖声此起彼伏:“上好的辟尘丹,踏入山脉必备,十块下品灵石一颗!”“祖传的寻灵罗盘,能探灵气波动,错过今日再等百年!”“新鲜的妖兽肉,补充气血,五十块灵石一斤!” 争吵声、大笑声、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放眼望去,人流熙攘,摩肩接踵。身着华服的世家子弟、背负长剑的冷冽剑修、青面獠牙的气血妖修、衣衫褴褛的散修、气息阴鸷的邪道修士,各方人物彼此戒备却又因共同的目标聚集在此,空气中的紧张与贪婪几乎要凝成实质。
周渊不动声色地融入人群,如同一滴水珠汇入江河,目光却在暗中快速扫视,将城池格局与势力分布尽收眼底。
城池东侧透着截然不同的肃杀之气。那里的帐篷皆是统一青灰色,排列整齐有序,与周围的杂乱形成鲜明对比。几名玄天剑宗弟子抱剑驻守在驻地入口,身着月白道袍,剑穗飘扬,周身灵气凝练如丝,隐隐有剑气外泄。为首的青年剑修面容冷峻,目光如电扫视行人,傲气与警惕毫不掩饰。周渊的神识悄然蔓延,能清晰感知到驻地中央的临时高台下,蛰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剑意,凌厉无匹如蓄势雷霆,虽未完全展露,却已让周遭空气凝滞 —— 显然有高深剑修坐镇。“玄天剑宗,果然名不虚传。” 周渊心中暗忖,传闻这正道魁首之一的门派弟子皆以剑证道,纪律严明,今日一见,其势力底蕴果然非同凡响。
与城东肃杀对峙的是城西区域,那里妖气滚滚,几乎凝成实质黑云笼罩驻地。半人半兽的妖修穿梭其间:虎头人身的壮汉袒胸露背,提着重型狼牙棒呼喝饮酒;狐面妖女身着五彩衣裙,媚眼如丝却暗藏森然杀机;豹头妖修身形矫健,目光锐利地警惕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血腥味与兽吼,气血之旺盛几乎冲霄。周渊同样察觉到,城西驻地深处隐藏着一股深沉如山的妖力,厚重磅礴带着远古荒兽的蛮横,与城东剑意遥遥相对,形成微妙的平衡。“古妖岭的妖修,果然蛮横霸道。” 他收回目光,心中已有判断,这南瞻部洲妖族聚集地的妖修向来崇尚力量、不修教化,与玄天剑宗理念格格不入,冲突本就是意料之中。
城池中央的高台上,另有一番景象。数十块巨石堆砌的高台视野开阔,几名身着星纹道袍的修士正摆弄着古朴罗盘与星图丝帛,对着天空与山脉方向低声交流。他们的声音带着奇异韵律,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丝毫影响不到他们。这便是天机阁修士,人数不多、行踪神秘,气息隐晦难测,既不与其他势力接触,也不对宝物显露兴趣,仿佛只为观测天象与山脉异象而来。周渊饶有兴致地多看两眼,这天机阁向来能推演天机,此次现身绝非单纯观测,但其低调风格暂时不会成为阻碍。
除此之外,城池其余区域还分布着各类势力:中州大世家的子弟簇拥着气息沉凝的老者,占据了肥沃区域;散修联盟数十人抱团,彼此依靠防备;邪道门派盘踞在阴暗角落,诡异气息令人望而生畏。各方划地而居、彼此戒备,空气中的张力如同紧绷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周渊正观察间,前方突然传来激烈争吵,紧接着便是兵器碰撞的锐响。
“此台我先占下,尔等妖类,滚开!” 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说话的是位玄天剑宗弟子,身着月白道袍,手持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剑气凌厉,正对几名妖修怒目而视。他所在的 “观气台” 靠近陨龙山脉,登台可清晰观察深处异象,对感知战碑气息大有裨益。
“哼,区区人族剑修,也敢嚣张?” 豹头妖修上前一步,人身豹首拖着长尾,妖气翻腾,利爪寒光闪烁,“这观气台并非你玄天剑宗私产,凭什么你说占就占?”
“找死!” 剑宗弟子眼中杀机一闪,长剑猛然出鞘,凌厉剑气破空直刺豹头妖修面门。
豹头妖修早有防备,身形一闪避开剑气,利爪带着呼啸风声抓向对方咽喉,妖力凝聚的爪影漆黑如墨,撕裂空气。“铛!” 剑气与爪影碰撞,刺耳的金属交鸣之声响起,火星四溅。周围修士纷纷后退,脸上满是兴奋与警惕交织的神色,既乐于见双方冲突,又怕被波及。
“敢对我剑宗弟子动手,找死!” 两名玄天剑宗弟子怒喝着冲来,长剑挥舞,三道剑气交织成网笼罩妖修。
“兄弟们,给我上!” 豹头妖修一声呼喝,身后妖修立刻响应:狼头妖修持巨斧力劈华山,蛇身人面妖修吐信喷射毒液,魁梧熊妖双拳紧握,带着磅礴气血砸向剑宗弟子。
瞬间,剑光与妖法在观气台周围交织碰撞,剑气纵横、妖力翻腾,轰鸣声不绝于耳。剑宗弟子剑法凌厉精妙,直指要害;古妖岭妖修凭借强悍肉身与霸道妖力,悍不畏死。双方你来我往,几名低修为修士已然负伤,鲜血溅落引得周围混乱,散修们或起哄或暗中观察,寻找可乘之机。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为两大势力的全面对抗,两声断喝同时响起 ——
“住手!”
清越剑鸣如九天鹤唳,瞬间压过所有喧嚣;低沉兽吼如远古巨兽苏醒,震得地面微微颤抖。两股强大威压同时降临,如同无形大山笼罩观气台,争斗双方浑身一沉,动作停滞,手中兵器险些握持不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
众人抬头望去,玄天剑宗驻地方向,一道青衣身影踏剑而来,眨眼间落在观气台旁。那是位面容清癯的长老,眼神淡漠,手持古朴长剑,周身剑意凝练到极致,虽未刻意释放,却已让周遭修士呼吸困难。正是这声剑鸣,以极强剑意威压制止了剑宗弟子。
古妖岭方向,一道三丈高的魁梧熊妖快速赶来,浑身黑毛厚实,肌肉虬结如铁塔,双眼圆睁凶光毕露,妖力厚重如山 —— 正是兽吼的主人。
“长老!”“大统领!” 双方弟子与妖修纷纷收势行礼,脸上怒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敬畏。
青衣长老目光冰冷地扫过众人,落在率先动手的剑宗弟子身上:“临行前阁主如何吩咐?不得擅自冲突,静心等待战碑现世。你竟敢违抗命令,回去自行领罚!”
“是,弟子知错。” 剑宗弟子脸色发白,低头应道。
熊妖也对着豹头妖修冷哼:“宗主有令,此次目标是战碑,无关争斗不必理会。再敢惹是生非,休怪我不客气!”
“属下明白。” 豹头妖修不敢反驳,连忙点头。
青衣长老与熊妖对视一眼,眼中敌意与戒备毫不掩饰,两股强大气息在空中碰撞,形成无形风暴扭曲空气。但双方都清楚,战碑未现,此刻开战只会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回驻地!” 青衣长老冷哼一声,带着剑宗弟子离去。
“走!” 熊妖也领着妖修们撤离。
双方散去,观气台周围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但空气中的火药味愈发浓郁。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战碑现世之日,所有克制都将烟消云散,惨烈混战在所难免。
周渊混在人群中冷眼旁观,脸上毫无波澜,内心却在快速思索。
他的神识远超同阶,清晰感知到青衣长老与熊妖皆是炼虚期修为 —— 前者剑意深不可测,后者妖力磅礴、肉身强悍。除此之外,玄天剑宗与古妖岭驻地深处,还藏着另外两道隐晦却同样强大的气息,无疑也是炼虚老怪。
“炼虚气息至少三道,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周渊心中暗忖,“玄天剑宗凌厉严明,古妖岭蛮横狂野,双方积怨已深;天机阁神秘布局,中州世家、散修联盟、邪道门派各有底牌。战碑未现便为一座观气台冲突,日后争夺必然是尸山血海。”
他的目标从未动摇:避开正面冲突,趁乱进入山脉,靠近战碑感悟道纹真意。这仙古传承对他突破炼虚、解开天地劫气疑惑至关重要。“我的优势在隐匿、速度与前世经验。” 周渊盘算着,“保命为上,宝物随缘,只需得道纹真意便足够。”
同时,他也注意到城中几道极其隐晦的身影。这些人独来独往,穿着普通,刻意收敛了所有气息,看似寻常散修,但周渊能察觉到他们体内潜藏的恐怖力量 —— 绝非普通修士所能拥有。“要么是隐世老怪物,要么是别有用心的神秘人。” 周渊心中警惕,这些隐藏威胁,比明面上的势力更危险。
收回思绪,周渊随着人流走向城池深处,寻找落脚之地。穿过嘈杂人群,绕过几处势力驻地,他最终在西北角找到一处偏僻角落。这里靠近城池屏障,只有几顶空置帐篷,因位置偏僻不够安全,少有修士停留。
确认无人窥探后,周渊取出几块下品灵石,按特定方位布置,双手掐诀念念有词。灵气注入灵石,形成简易隐匿禁制,周围光线微微扭曲,将他的身形彻底笼罩 —— 从外面看去,此处只剩一片空无地面,丝毫察觉不到有人在此。
做完这一切,周渊盘膝坐下闭眼调息。他需保持最佳状态,应对后续变故。
远处,陨龙山脉的异象愈发璀璨,霞光漫天、雷鸣阵阵,古战场虚影愈发清晰,仿佛随时都会降临。战碑城依旧喧嚣,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紧张氛围如乌云压顶。
围绕仙古战碑的惊天争夺,即将拉开帷幕。周渊以 “厉寒” 之名,在这波澜壮阔的舞台上低调蛰伏,静待时机,准备在混乱之中,寻得属于自己的一线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