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碾压而来的庞大存在尚未显露全貌,其带来的恐怖威压已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了整个扭曲的空间。混沌的天空变得更加狂乱,脚下蠕动的黑色大地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呻吟。那空灵的的笛声陡然尖锐,仿佛在为某种降临奏响序曲!
“跑!!”
队长卡尔文发出了近乎破音的嘶吼,再也顾不得什么任务和仪态,转身就向着侧方一座由巨大肋骨弯曲形成的诡异建筑群冲去,那里应该是某种生物的巢穴,这是唯一可能提供短暂遮蔽的物体。
另一名队员雷斯早已被那超越理解的恐怖吓破了胆,几乎是凭借本能连滚带爬地跟着卡尔文逃去。
伊薇特却没有立刻跟随。她快速在自己的仪器上按动了几个按钮,仪器发出过载的嗡鸣,屏幕上的数据疯狂滚动似乎在进行最后一项紧急操作,随后她猛地将仪器对准那碾压而来的方向,狠狠按下了某个开关!
一道频率极高的能量脉冲瞬间爆发,并非攻击,而是在狂暴的信息海洋中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子,试图干扰那庞大存在的感知!
做完这一切,她才毫不犹豫地转身,但她逃跑的方向,却与卡尔文略有偏差,冲向了另一片不断折射出扭曲光影的水晶丛林。同时,她极其隐晦地朝沈川的方向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沈川的心脏在“虚空低语”状态下依旧狂跳,但思维却很清晰。卡尔文选择的方向看似有掩体,但真知之瞳反馈那里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且有大量充满恶意的生命信号!那是死路!
伊薇特选择的水晶丛林,外观看起来更危险,能量干扰更强,但是也有可能提供更好的隐匿机会,而且她的举动明显是在制造混乱并试图引开他。
没有时间犹豫!
庞大的阴影即将笼罩下来,沈川心中一横,取出伊薇特给予的那枚细小芯片,猛然按在了自己手臂内侧!
芯片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奇特的冰凉感流遍全身,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信息层面的伪装。他感到自己散发出的生命信号和能量波动瞬间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融入了周围狂暴的环境中。
同时,他调动起“虚空低语”,并非用于计算,而是将那种“静默”特性加持自身,进一步降低存在感。同时脚下发力,身体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窜出,方向正是伊薇特消失的那片水晶丛林!
他刚刚离开原地——
“轰!!!!!”
恐怖的撞击声骤然传来!伴随着卡尔文绝望而不甘的怒吼,以及雷斯戛然而止的惨叫!
沈川甚至不敢回头,只能用真知之瞳向后扫描,反馈景象让他头皮发麻。那庞大的存在被伊薇特发出的干扰脉冲吸引了注意,一只难以形容形态的“肢体”,缓慢的扫过卡尔文所在的区域,带来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卡尔文选择的那个建筑群如同纸糊般被碾碎,空间发生诡异的折叠,将两人彻底吞噬!
沈川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扭曲的水晶丛林中穿梭。这些水晶并非死物,它们内部仿佛禁锢着无数痛苦的灵魂,不断投射出扭曲的幻象和低语,试图侵蚀闯入者的心智。若非有“虚空低语”守护,恐怕瞬间就会迷失。
他根据真知之瞳对能量痕迹的微弱追踪,很快在前方一个不断变幻色彩的巨大水晶棱柱后,看到了伊薇特的身影。
她似乎正在等待,手中的仪器已经报废冒烟,被她随手丢弃。看到沈川成功跟来,她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快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然后转身钻进了水晶棱柱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裂缝中。
沈川毫不犹豫地跟进。
裂缝后面是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仿佛是由无数水晶自然生长形成的空洞。外界那恐怖的威压和噪音在这里被削弱了许多,但仍然能感受到那令人战栗的震动。
伊薇特靠在冰冷的水晶壁上,微微喘息,摘下了已经出现裂纹的面罩,露出一张苍白但带着一种冷静知性美的脸庞,她的右眼瞳孔呈现出一种机械式的淡蓝色微光。她看向沈川,目光中不再有之前的掩饰,而是直接的好奇与审视。
“你果然没那么简单,‘灰鼠’,或者该叫你别的什么?”她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音色,清冷中透露出一丝疲惫,“能在那种情况下跟上我,还能避开‘吞界之兽’的初步感知,可不是普通拾荒者能做到的。”
沈川也缓缓站直了身体,褪去了那伪装出的卑微和恐惧,眼神恢复平静,只是依旧保持着警惕。“彼此彼此,伊薇特小姐。或者说,‘守秘人’的成员?”
他直接点破了那个名字。
伊薇特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随即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看来你听到了。没错,我属于‘守秘人’,一个在缄默议会和疯狂真相之间走钢丝的可悲组织。”
她顿了顿,看着沈川,继续说道:“我们相信,绝对的‘缄默’并非出路,那只是慢性自杀和愚民统治。但无序的‘知识’又是毁灭的火焰。我们寻求的,是在刀刃上行走,保存、理解并谨慎地利用那些被议会掩盖的‘禁忌知识’,为这个世界寻找另一条或许渺茫的生路。”
“所以,你们潜伏在议会内部?”沈川问道。
“一部分是。”伊薇特点头,“议会并非铁板一块,也有像卡尔文那样盲目忠诚的蠢货,以及更高层那些……或许知晓更多,但选择了更冷酷道路的‘大人物’。我们需要他们的资源和技术,也需要洞察他们的计划。”
“你对我的‘兴趣’又是什么?”沈川直接问道。
“你的‘灵感’高得异常,而且……”伊薇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沈川的伪装,能从他那平静表面下体内蕴藏的两种恐怖能量,“……你身上有种奇特的特质,一种…平衡?你接触了深层的知识甚至力量,却没有立刻异化或疯狂,这非常非常罕见。‘守秘人’需要你这样的样本,也需要潜在的盟友。”
她伸出手,掌心是一枚更加小巧精致的、如同水滴般的银色金属饰物。“这不是命令,只是一个邀请与一份‘保险’。带着它,如果你能活着离开第七扇区,并且愿意了解更多,在鸦巢下层‘生锈齿轮’酒馆,对着酒保画出这个符号——”
她用指尖在空中虚画了一个由两个交错螺旋组成的简易图案。
“——你会找到我们。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时候。”
沈川看着她手中的银色水滴,没有立刻去接。
“守秘人……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伊薇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活下去,尽可能地活下去。然后,弄明白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以及……那高悬于所有存在头顶上的最终‘末日’究竟是什么。缄默议会似乎在准备某种‘筛选’或‘逃亡’,但我们怀疑那只是极少数人的特权。我们想为更多人,寻找另一个答案。”
她将银色水滴塞进沈川手里:“现在,我们得先想办法从这鬼地方活下去。‘吞界之兽’不会停留太久,但它离开后,其他东西也会被吸引过来。跟我来,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临时路径,但能走多远,看运气了。”
她重新戴好破损的面罩,眼神再次变得锐利,率先向洞穴深处走去。
沈川握紧那枚冰冷的银色水滴,看了一眼身后裂缝外那依旧疯狂而危险的世界,没有丝毫犹豫,跟上了伊薇特的脚步。
新的道路,似乎在他眼前展开了一条缝隙。但首先,他们必须从这片绝望的第七扇区活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