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鸦大人……我回来了!”
林克的声音,仿佛两块生锈的金属片摩擦,诡异地包裹着他熟悉的音色,穿透寂静,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黑锤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弛了下来,能说话,还认得人,总比之前那些只知毁灭的怪物要好。
赛弗里斯推了推数据眼镜,单镜片上的反射数据微微放缓,他身旁的几个小型探测器,嗡鸣声也低了下去。
骨刃和格伦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庆幸。
或许,这个在绝境中爆发的年轻人,真的创造了奇迹。
然而,这短暂的松懈,只存在于他们心中。
几乎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沈川强忍着意识受创带来的虚浮,腰背猛地挺直,站起了身子。
在一旁休整的白月,动作更是快到只留下一抹残影,她身背后的长剑,已然悄无声息地出鞘,冰冷的剑锋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青湛湛的微光。
她一步踏前,与沈川并肩而立,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也略显紊乱,但她清澈的眼眸,此刻却锐利得吓人,早已牢牢锁定了前方阴影中的身形。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凝滞,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怎么回事?”黑锤反应最快,眼睛瞪圆,压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解和重新升起的警惕。
他那双拳头再次攥紧,骨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
赛弗里斯没有说话,但他手中一个精密的仪器指针,已经开始疯狂摇摆,表盘上代表能量混乱度的数值,瞬间飙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明确指向林克的方向。
“他刚才那句话……”沈川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里面掺杂了规则的力量!”
这种携带规则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力量满溢后,无意识的流露,随着他的言语,自然流淌出了一些“杂质”。
这细微的规则涟漪,掠过空气,让沈川和白月这种对规则感知极其敏锐的人,瞬间汗毛倒竖!
这比纯粹的狂暴攻击更可怕,它意味着林克此刻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处于一种失控的边缘!
经沈川解释,黑锤等人这才凝神细看。
林克所在的位置,光线晦暗,他的大部分身躯隐藏在破碎血茧的阴影中。但是如果仔细分辨,就能隐约看到,他覆盖着幽蓝纹路的流线型身躯,正在极其高频地颤抖着!
他的颤抖,不是源于恐惧,更像是一台功率过载的精密仪器,内部的零件正在疯狂较劲,随时可能彻底崩坏。
他脚下的半块血茧,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沈川微微侧过头,目光却未曾离开林克身影,用只有身边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语速极快的下达了指令:“听好!一旦我们动手,黑锤,赛弗里斯,还有联合队伍的各位,除了白月以外,所有人,想尽一切办法,立刻!全速撤离螺旋深渊!不要回头!不要犹豫!更不要试图参与战斗!能跑多快跑多快!”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的腥甜,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不知道我和白月,能在他面前支撑多久。”
“他”这个字,咬得格外沉重。
然后,他转向身旁的白月,眼神复杂:“你伤得很重,离开哀嚎峡谷之前,廖博士让我护你周全。一会儿若不可避免战斗,你凭借身法游走策应,寻找机会,我来正面牵制。记住,如果事不可为,局势彻底失控,你要立刻脱离战场,先走!我来为你断后!”
白月闻言,却是轻轻“哼”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此刻重伤状态的她,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她甚至还有空闲白了沈川一眼:“知道了,丑鸭。啰啰嗦嗦的,跟廖叔叔一样婆婆妈妈。放心好了,本小姐遭遇的绝境,比你见过的星星还多。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时刻需要人护着。”
她手腕一抖,双剑挽出两朵凌厉的剑花,青鸾虚影一闪而逝,“一会儿真打起来,谁拖谁后腿还不一定呢,到时候,你可别先趴下了。”
就在这时——
“咔……”
阴影中的林克,身体极其僵硬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脚下的血茧碎片被他踩碎。
仅仅是这微不足道的一小步,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周身的颤抖骤然加剧,皮肤下那些幽蓝色的纹路疯狂闪烁,头顶那对尖锐的弯角,手肘和膝盖处狰狞的骨刃,因高频震荡而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一股混合着秩序框架的稳定与混乱内核狂躁的恐怖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味道。
他双眼之中的光芒在剧烈地闪烁,在深邃的暗蓝色和疯狂的猩红色间,快速转换。光影交错间,仿佛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正在双眸的方寸之地,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
不能再等了!
平衡已被打破,失控很可能就在下一秒!
“跑!!!”
沈川用尽全部气力,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暴喝!
这一声,彻底引爆了临界点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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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安全距离外的议会指挥车内,气氛却是一片狂热的期待。
灰鸽早已从舒适的躺椅上直起了身子,他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在了巨大的光幕前,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光幕被分割成数个画面,主体正是螺旋深渊核心区域紧张对峙的场景,林克身体的细微颤抖、沈川与白月如临大敌的姿态、以及开始骚动撤离的人群,全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脸上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扭曲,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癫狂的弧度,发出压抑不住的渗人的笑声:
“对!对!就是这样!完美的反应!冥鸦,你果然察觉到了!但这一切已经晚了!哈哈哈哈哈!”
他在空无一人的指挥室内,兴奋地自语,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的最高潮:
“看看这颤抖!看看这力量的奔流!这才是‘新核心’应有的姿态!混乱与秩序在它体内交织、碰撞、融合!这是何等美妙而强大的造物!”
他猛地一拍控制台,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打起来!快打起来!让我亲眼见证,‘腐朽之心’选中,由秩序之力浇灌而成的终极兵器,究竟能爆发出怎样毁天灭地的力量!把螺旋深渊搅个天翻地覆吧!把冥鸦和他的党羽统统撕碎!”
他似乎已经预见到,沈川和白月在绝对力量面前惨败的画面,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议会那帮老家伙,看到这份‘答卷’,一定会惊掉下巴。届时,我看谁还能阻挡我灰鸽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