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百姓们欢欣鼓舞的背影,阿韫轻轻握了握昭宴霖的手,低声道:“夫君此举,甚得民心。”
昭宴霖回握住她,目光深远:“铲除蛀虫只是第一步,让百姓重拾对朝廷的信心,让这县城真正恢复生机,才是关键。明日,还需阿韫与我一同,好好演这出‘安民之戏’。”
阿韫嫣然一笑:“乐意之至。”
夜色已深,山河县衙内却灯火通明。昭宴霖端坐堂上,正翻阅着子信带人连夜清查出的部分账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阿韫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为他添上新茶。就在这时,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片刻后,一个穿着四品太守官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堂,正是云阙州太守陈廉。他显然是一接到消息就快马加鞭赶来的,官帽歪斜,额头上全是汗水和灰尘。
陈廉一眼就看到了堂上端坐的昭宴霖,以及跪在地上的胡图,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带着惶恐和颤抖:
“下官云阙州太守陈廉,叩见瑞王殿下!殿下千岁!”
“下官……下官监管不力,治下出此等蠹虫,惊扰王爷圣驾,罪该万死!请王爷重罚!”
昭宴霖从账册上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陈廉身上,没有立刻让他起身。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语气听不出喜怒:“陈太守,你来得倒是快。消息很灵通嘛。”
陈廉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下官……下官也是刚刚得知胡图这厮竟敢冲撞王爷,魂飞魄散,即刻便赶来请罪!”
“哦?”昭宴霖尾音微微上扬,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仅仅是得知他冲撞了本王,就让陈太守如此惊慌失措,连夜奔袭?看来,陈太守是觉得,冲撞本王,比他在你治下贪墨枉法、鱼肉乡民数年之久,罪过更大?”
陈廉浑身一颤,连忙道:“下官不敢!下官绝非此意!胡图贪腐,下官亦有失察之罪!”
昭宴霖站起身,慢慢踱到陈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失察?陈太守,你与胡图每年送往京都相爷府的年礼清单,需不需要本王现在念给你听听?”
他声音陡然转冷:“还是说,你陈太守心里觉得,攀上了相爷的高枝,在这云阙州地界,就可以高枕无忧,以至于连我昭氏皇族,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王爷明鉴!下官万万不敢!” 陈廉吓得魂飞魄散,这句话的份量比指责他失察要重千百倍!他磕头如捣蒜,“下官对朝廷、对皇上、对王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相爷……相爷是朝廷肱骨,下官只是循例……不,下官知错了!是下官糊涂!请王爷开恩!”
陈廉此刻心中悔恨交加,他哪里是“不把姓昭的放在眼里”,他是太把“相爷”放在眼里了,以至于疏忽了真正能决定他生死的皇权!瑞王这一句质问,直接点破了他心底那点攀附的心思,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昭宴霖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冷哼一声:“既然陈太守也自知有罪,那正好。明日午时,本王将在县衙门口公开审理胡图一案,并听取山河县百姓陈情。”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就由你,陈太守,亲自担任副审!让全城百姓都看看,朝廷是如何处置贪官、如何为民做主的!你也好好听听,在你‘治理’下的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哦对了,我要你明天用你全族的命保下胡图”
“昭宴霖那句“用你全族的命保下胡图”,如同晴天霹雳,把陈廉震得魂飞魄散,呆立当场,完全无法理解这位王爷的用意。这哪里是饶恕,分明是把他陈家也往死路上逼啊!……”
“下官……下官遵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王爷所托!” 陈廉知道,这是瑞王给他的最后一道考题,也是他唯一的生机。
昭宴霖不再看他,转身对阿韫温声道:“夜深了,我们也该歇息了。明日,还有一场大戏要看。”
阿韫含笑点头,与昭宴霖一同向后堂走去,留下心如擂鼓的陈廉和面如死灰的胡图,在空旷的大堂里,等待着黎明的审判。陈廉知道,他接下来的每一个举动,都将决定自己的命运。想来这云阙州将是瑞王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