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火焰冲天而起的刹那,一道悠长的钟声自天外传来。
铛——
钟声并不响亮,却压过了比武场所有的喧嚣,穿透了风无痕燃魂秘术引发的灵气狂潮,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紧接着,天穹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是撕裂,而是某种更温和、更不可抗拒的方式——就像拉开一道幕布,天空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通往无尽虚空的通道。
通道中,一支队伍踏云而来。
为首的是一位青袍道人,面容看似中年,双目却深邃如星河,须发乌黑,头戴玉冠,手持一柄白玉拂尘。他每一步踏出,脚下便生出一朵青莲,莲开九瓣,每一瓣都铭刻着大道符文。
青莲所过之处,狂暴的灵气瞬间平息,风无痕周身的青色火焰如遇天敌般急剧收缩。
“青……青岚宗宗主?!”观战台上,有长老失声惊呼。
云清真人,青岚宗现任宗主,大乘期巅峰修为,玄灵界公认的最接近飞升的几人之一。他已经闭关百年未出,今日竟亲临青云宗!
云清真人身后,跟着十二名青袍弟子,六男六女,皆气质出尘,修为最低也是元婴后期。更引人注目的是队伍最后方的一架青玉车辇,车辇由九条蛟龙虚影拉动,辇中坐着一位白发老妪,闭目养神,气息如渊如海。
“连太上长老都出关了?!”这次连风清扬都变了脸色。
青岚宗太上长老青鸾真人,辈分比云清真人还高,千年前就已是大乘期,如今修为深不可测,常年镇守宗门禁地,从不轻易踏出山门。
这支队伍的突然出现,让整个比武场的气氛彻底变了。
擂台上,风无痕的燃魂秘术被强行压制,青色火焰熄灭,他本人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脸色惨白如纸——燃魂秘术的反噬开始了。
石凡也松了口气,混沌飞剑回鞘,但蚀灵针的腐蚀之力趁机反扑,他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云清真人一步踏出,已到擂台中央。他没有看风无痕,而是先看向石凡,拂尘轻挥,一道温和的青光没入石凡体内。
刹那间,石凡感到一股磅礴如海的生命力涌入,蚀灵针的腐蚀之力被暂时封印,灵根的滞涩感大为缓解。
“多谢前辈。”石凡躬身行礼。
云清真人微微颔首,这才转身,看向比武场高台的方向——那里是青云宗高层观战之处。
他的目光平静,却让高台上的所有长老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那是境界的绝对碾压,是大乘期巅峰对化神、元婴的天然压制。
“风清扬。”云清真人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本座亲至,你还不下来?”
风清扬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咬牙飞下高台,落在云清真人对面十丈处。他身后,青云宗的其他长老也纷纷落下,但无人敢与云清真人平视。
“云清宗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风清扬硬着头皮拱手,“只是今日是我宗大比决赛,宗主如此闯入,是否……”
“是否什么?”云清真人打断他,“是否不合规矩?是否太不给青云宗面子?”
他每问一句,风清扬的脸色就白一分。
“风清扬,本座闭关百年,不是死了。”云清真人的声音渐冷,“蚀灵针重现,你孙子风少羽涉案,你非但不秉公处置,反而纵容宗门长老围攻林奇道友——这就是你青云宗的规矩?”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虽然早有传闻,但由青岚宗宗主亲口证实,分量完全不同。更何况,云清真人说的是“风少羽涉案”,而不是简单的“使用禁术”,这意味着事情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
风清扬强作镇定:“云清宗主,此事尚无定论,少羽他……”
“尚无定论?”云清真人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讥讽,“青鸾师叔,请。”
后方青玉车辇中,白发老妪缓缓睁眼。她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青色火焰。她抬起枯瘦的手掌,对着虚空轻轻一抓。
嗤啦——
空间被撕开一道裂缝,一个透明的空间气泡从裂缝中飞出,落在擂台上。气泡中,风少羽的元婴正在疯狂冲撞,但无法撼动空间壁垒分毫。
“这是林奇道友囚禁的元婴。”云清真人淡淡道,“本座请青鸾师叔以‘搜魂秘术’探查,你们可要一起听听结果?”
搜魂秘术!
风清扬脸色剧变:“不可!搜魂秘术伤及魂魄本源,少羽他……”
“你现在知道心疼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林奇踏空而来,落在擂台上。他先是看了眼石凡,确认无碍后,才转向风清扬:“你孙子对我徒弟下蚀灵针时,怎么不想想会伤及灵根本源?风清扬,你的心是偏着长的吗?”
风清扬被噎得说不出话。
云清真人摆摆手:“林道友稍安勿躁。青鸾师叔,开始吧。”
车辇中的老妪点头,枯瘦的手指对着空间气泡一点。一道青光没入气泡,风少羽的元婴立刻僵住,双目变得空洞。
紧接着,老妪另一只手在空中虚划,一面水镜浮现。水镜中开始闪现画面——
第一个画面:幽暗的密室,风少羽跪在一个黑袍人影前。那人影面容模糊,周身笼罩着黑雾,看不清真容。
黑袍人的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蚀灵针的炼制之法,我可以给你。但你要为我做三件事。”
风少羽叩首:“前辈请讲。”
“第一,潜入器宗,盗取‘炼器真解’。”
“第二,三年内,掌控青云宗至少三成势力。”
“第三……找到混沌灵根的拥有者,取其灵根本源给我。”
风清扬浑身剧震:“不……不可能!少羽怎么会……”
画面继续。
第二个画面:风少羽在密室中炼制蚀灵针。他面前是一个血池,池中浸泡着数十根灰色细针。血池旁,堆放着各种珍稀材料,其中赫然有几样是青云宗宝库的珍藏。
第三个画面:昨夜,风少羽潜入器宗别院。他取出一枚血色玉符,玉符发光,轻松破开别院禁制。他盗走莫铁的六件灵器,并在现场故意留下那枚伪造的、蕴含混沌气息的血炼符。
第四个画面:还是昨夜,风少羽来到石凡的客院外。他手中捏着一根灰色细针,正是蚀灵针。他对着窗户轻轻一弹,蚀灵针悄无声息地没入房中……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水镜破碎。
全场死寂。
所有修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画面,尤其是青云宗弟子,一个个如遭雷击——他们尊敬的少宗主,竟然勾结邪修,盗取宗门宝物,炼制禁术,暗害天才?!
“不……这是幻术!是伪造的!”风清扬嘶声大吼,“青鸾真人,你怎能用幻术污蔑我孙儿?!”
青鸾真人闭目不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
云清真人叹了口气:“风清扬,搜魂秘术展现的是魂魄记忆,做不得假。你若还不信,本座可以请其他四大宗门的道友共同验证——他们应该快到了。”
话音未落,天边又传来破空声。
四道流光自不同方向射来,落在比武场上。光芒散去,现出四道身影——万符门门主、丹霞宗宗主、器宗宗主、药宗宗主!
玄灵界五大顶级宗门,宗主齐聚!
“云清道兄,我等来迟了。”万符门门主是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手持一卷竹简,对云清真人拱手。
器宗宗主是个黑脸大汉,一来就瞪向风清扬:“风老儿!我宗弟子法器被盗,现场留有混沌气息的血炼符——此事你青云宗必须给个交代!”
药宗宗主是个绿袍老妪,她先看了眼石凡,眉头微皱:“蚀灵针的腐蚀之力……小子,你撑不了多久。”
丹霞宗宗主是位红衣美妇,她没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风清扬。
五大宗主齐聚,气势滔天。青云宗的弟子、执事、长老们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风清扬面如死灰。
他知道,完了。五大宗门联手施压,别说他一个大长老,就是整个青云宗也扛不住。更何况,风少羽的罪行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云清真人看向四位宗主:“诸位道友,蚀灵针重现,邪修可能卷土重来。此事关乎整个玄灵界,本座提议,由五大宗门共同成立‘清邪盟’,彻查此事。”
“附议。”万符门门主点头。
“器宗同意。”黑脸大汉瓮声道。
药宗宗主和丹霞宗宗主也表示同意。
云清真人这才转向风清扬:“风清扬,你孙子勾结邪修、修炼禁术、暗害天才、盗窃他宗宝物——数罪并罚,按玄灵界公约,当废去修为,抽魂炼魄,永镇九幽。你可有异议?”
风清扬浑身发抖,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废去修为,抽魂炼魄,永镇九幽——这是修仙界最严厉的刑罚,比死更可怕。
“至于你。”云清真人继续道,“纵容孙子,包庇罪行,围攻林奇道友——按宗门戒律,当卸去大长老之位,面壁思过百年。但念你千年为宗门操劳,本座可代为求情,减为面壁五十年。你可服气?”
风清扬闭上眼睛,良久,缓缓跪下:“老夫……认罪。”
这一跪,代表青云宗大长老一脉彻底垮台。
云清真人点点头,又看向擂台边缘的风无痕:“风无痕动用燃魂秘术,虽是被逼无奈,但禁术终究是禁术。罚你面壁十年,潜心修炼,祛除燃魂后患。可有异议?”
风无痕单膝跪地:“弟子认罚。”
处理完这些,云清真人终于看向林奇,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林道友,百年未见,风采依旧。”
林奇也笑了:“云清老道,你再晚来一步,我就真要大开杀戒了。”
“知道你脾气。”云清真人摇头,“不过今日之事,还请给本座一个面子,到此为止。风少羽交由五大宗门共同处置,风清扬一脉也会受到严惩。至于青云宗……”
他看向高台方向:“云清宗主,该你表态了。”
高台上,青云宗主云清真人(与青岚宗宗主同名)叹了口气,飞身而下。他先是向林奇深深一揖:“林道友,此次是我青云宗管教不严,险些酿成大祸。本宗在此,代表青云宗向道友和石凡小友致歉。”
他又转向其他四位宗主:“诸位道友,青云宗愿开放所有库藏,配合调查蚀灵针之事。同时,本宗承诺,百年内青云宗退出五大宗门之列,潜心整顿,以儆效尤。”
退出五大宗门之列!
这是极大的让步,意味着青云宗将让出大量资源和话语权。
但没人觉得过分。风少羽犯下的罪行,足够让青云宗被整个玄灵界讨伐。云清宗主主动退让,反而能争取一线生机。
林奇看着青云宗主,最终点了点头:“既然云清老道出面,此事就此作罢。但——”
他话锋一转:“我徒弟的蚀灵针之伤,青云宗必须负责到底。”
“自然。”青云宗主连忙道,“本宗宝库中所有对灵根有益的宝物,任石凡小友取用。此外,本宗愿请药宗宗主亲自为石凡小友诊治。”
药宗宗主绿袍老妪走上前,枯瘦的手指搭在石凡腕上。片刻后,她眉头紧皱:“蚀灵针的腐蚀之力已侵入灵根核心,寻常方法难以根除。不过……老身倒是知道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林奇和苏沐晴同时问道。
“上古秘境‘混沌海’。”绿袍老妪缓缓道,“传闻混沌海深处有‘混沌源液’,可净化一切邪毒,修复任何灵根损伤。只是混沌海百年开启一次,下一次开启,在三年后。”
三年。
石凡握紧拳头。三年时间,他必须撑住。
“好。”林奇沉声道,“三年后,我带我徒弟去混沌海。”
云清真人点头:“届时,青岚宗会派人同行。”
事情至此,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五大宗主开始商议清邪盟的具体事宜,青云宗弟子在长老指挥下开始清理现场。风清扬被两位太上长老带走,送往面壁崖。风少羽的元婴被五大宗主联合封印,准备带回各自宗门审问。
擂台上,风无痕被扶下去疗伤。临走前,他深深看了石凡一眼:“今日之局,是我青云宗对不起你。三年后混沌海之行,若你需要帮手,我可同往。”
石凡怔了怔,点头:“多谢。”
人群渐渐散去。
林奇和苏沐晴带着石凡回到客院。云清真人随行而来,他要亲自为石凡稳定伤势。
客院内,云清真人检查完石凡的灵根状况后,面色凝重:“蚀灵针的腐蚀之力比想象中更麻烦。九转还魂草只能压制十二个时辰,之后……”
“之后会怎样?”苏沐晴急问。
“之后腐蚀之力会爆发,灵根损伤将加剧。”云清真人取出一枚青色玉佩,“这是‘青岚护心佩’,可暂时护住灵根核心,延缓腐蚀。但最多只能延缓半年。”
半年。
也就是说,石凡必须在半年内找到其他压制蚀灵针的方法,否则等不到混沌海开启,灵根就会彻底崩溃。
林奇沉默片刻,忽然道:“我记得,炎夏古国有一物,名‘九窍玲珑心’,有净化邪毒、稳固灵根之效。”
云清真人眼睛一亮:“不错!九窍玲珑心乃上古奇物,确实可能克制蚀灵针。但炎夏古国距离此地数百万里,途中危险重重……”
“我去。”林奇毫不犹豫。
“师父,我跟你一起去。”石凡道。
“不,你留在青岚宗养伤。”林奇摇头,“你师娘会照顾你。我独自去,速度更快。”
苏沐晴欲言又止,最终点头:“你要小心。”
云清真人想了想:“本座可派两名弟子随行,他们对炎夏古国一带较熟。”
“不必。”林奇摆手,“我一个人反而方便。云清老道,我徒弟就拜托你了。”
“放心。”云清真人郑重承诺,“石凡在青岚宗一日,便无人能动他分毫。”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奇连夜出发,前往炎夏古国寻找九窍玲珑心。
石凡留在青岚宗养伤,同时开始正式拜入青岚宗,成为第八代真传弟子。
苏沐晴则留在青岚宗,一边照顾石凡,一边协助云清真人调查蚀灵针背后的邪修势力。
青云宗大比以这样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落幕。
混沌灵根的天才身中蚀灵针,青岚宗宗主强势介入,青云宗大长老一脉倒台,五大宗门联合成立清邪盟……
玄灵界的风云,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远在数百万里外的一片荒原上,黑袍人影抬头望天,兜帽下的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混沌灵根……终于找到了。”
他手中,一枚灰色细针正在缓缓旋转。
针尖处,闪烁着与蚀灵针同源,却更加阴冷、更加恐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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