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记忆空间内,林枫还未睁开眼,系统的声音便在识海中响起。
「玄境还能被黄境偷袭?」
「嘁!」
见这家伙一出现就笑话自己,她恼道,
「我这不是没反抗吗?」
「行行行,没反抗没反抗。」
系统又乐了一会,见好就收,放过了这个容易急眼的家伙,转而提了个新的问题。
「他怎么突然要看你的灵魂。」
「不知道哎,应该是两仪说了什么,改天我去问问。」
林枫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至于现在嘛,让我来看看,这是谁的记忆呢……」
「还用说么?当然是你哥的。」
「嘁!我真的受不了了!」
林枫哀嚎一声,提前开始哭丧,「哥哥——你死得好惨啊——」
「行了别演了,没别人。」
「我是真心实意地难过!!」
林枫收声抨击系统,环顾四周观察情况的同时,还不忘对它指指点点,「你能不能更新升级一下,想办法带我去看别人的。」
「亲亲我没这本事……我努努力哈~」
系统随口敷衍着,认出了周围的场景,「这里是枫镇的赵家。」
「……我要出去啊啊啊!!」
林枫也认出了那个熟悉的狗洞,踢了一脚墙壁,看着自己的腿直直穿过去半截,「原主和程藏锋杀我哥的回忆,好歹还能给他个痛快……虽然也不是每一次都给,但在那之前的,简直就是求死不能的折磨。」
「再看我也要成阴暗爬行的大反派了!!」
「哎,亲亲你要坚强点,至少没让你共享他的感官。」
系统的安慰让林枫一激灵,不得不认命般支棱起来,往前走了两步,钻进了赵家安置下人的院落,正想说怎么不见云隐舟,便看到在院子的一角,龟缩成一团的东西轻轻动了动。
「这是我哥??」
林枫认了出来,惊呼一声,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此刻的灵桑正处于冬季,以靠南的地理位置,难得落下了几片雪花,给大地裹上斑驳的银装。
而随着云隐舟的动作,衣摆滑落在地,竟还是极薄的夏款。
“哥,你进屋呀!”
虽说云隐舟听不见,记忆也无从改变,林枫还是急了起来,一双手徒劳地穿过对方,想把人拉起来。
「没用的。」
系统叹了一声,林枫直起身,朝两侧的矮屋看去,才发现门被锁上了,几人一间的屋内烘着劣质的木炭。
她唤起时间灵力,冲过去想试试能不能开门,好让云隐舟进去取暖,门却突然从内打开了。
“那小子人呢?”
屋内走出七八个小厮模样的下人,举着一串串大红灯笼,看样子要去分发给内外院,用于妆点府上,迎接即将到来的佳节。
云隐舟往里缩了缩,但出声的那人还是轻易就发现了他,大踏步走过去,一脚踹在他身上,“起来,还以为自己在少爷院里呢?”
“唔……”
云隐舟闷哼一声,抬起苍白的脸,冻得绛紫的唇哆嗦着,但已经初现未来狠戾的模样,“别碰我!”
“哟,别碰你?”
该人阴阳怪气地重复一遍,身后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纷纷放下手上的家伙,围了过来。
云隐舟预感事情不对,摸索着想起身离开,那人却骤然收声,阴沉着脸一巴掌扇了过去,
“还当自己是少爷身边的红人呢?!”
“……”
云隐舟沉默不语,泛青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屈辱地垂下头。
但小厮们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那人一个眼神,他们心领神会,抓起周围堆放的木棍与石块,等待打人的命令。
他笑得阴冷,捏住云隐舟的脸逼他抬头:“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啊,难怪少爷喜欢……”
“你也别怪我们心狠,谁让你不从,还打伤了少爷,夫人怎么可能放过你呢……给我打!!!”
“呵……”
云隐舟强撑着发出一声冷笑,但凭林枫对他的了解,很轻易就看出了他伪装起来的惊慌。
“哥!”
林枫挡在云隐舟身前,企图为他撑起一片天空,但呼啸而来的木棍与石块轻易穿透了她的身体,落在身后隐忍的少年身上。
「我要过去!!」
林枫低喝着,身上升起耀眼的白光,她记得很清楚,在第一次进入回忆时,她就是用这个方法,让云隐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尽管后来再未成功过,但她不愿意放弃这一丝希望。
“你们不要再打了……”
“行了,把他丢到池子里去清醒清醒。”
几分钟后,那人再次出声,见云隐舟已经昏死过去,发丝遮住的额角也被尖锐的石块划破,淌下几串粘稠的鲜血。
担心误了正事,他一声令下,其中二人扔掉木棍,上前拖着云隐舟离开,剩下的人说说笑笑,还不忘叮嘱道,“当心着点,别撞见主子们。”
“你们!”
林枫想看清这些人的脸,但哪怕她拼尽全力,看到的依旧是模糊不清的画面,无奈之下,她气愤跺脚,只能先行跟上云隐舟。
「他们真的把我哥扔进水里了吗…?我哥哪受得了……」
那两个人轻车熟路,避开少爷夫人们的院落,朝荷花池走去。
越是靠近,林枫的眼神越是绝望,往日就覆盖着青苔的岸沿,此刻更是结了一层薄冰,就算是健全的人清醒着落水,也很难爬回上来,更何况云隐舟现在……
不断渗出的血将沿途的残雪染成浅粉色,拖拽他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在离岸边几步远的地方,直接将他甩了下去。
“行了,走吧。”
其中一人拍拍手,招呼着离开,另一人短暂停了几秒,看着云隐舟被冰水激醒,开始挣扎起来,忍不住嗟叹道:
“我真想不懂,他活着有什么希望,等谁来救他么?换作是我,在前几次就该淹死算了,爬回上来也是受罪。”
“谁知道呢,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夫人的意思就是让他多吃点苦头,不能死得太轻松了……”
“也是……”
两人渐渐远去,云隐舟拼命将头探出水面,循声找到了方向,多次摸索之下,终于扣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不顾折断的指甲,他几次想上岸,都被薄冰滑倒,重新跌回水中。
“哥!我会抓住你的……我……”
林枫在岸边使劲伸手去够,又多次跳下水中,试图将他推上来,却只能徒劳地穿透过去,连衣裳都不会被水浸湿,更别提触及实体了。
“我不能死……她……”
林枫还在尝试,但此时的云隐舟到底年幼,又长期吃不上饭,几次下来,已然力竭,只能浮在刺骨的池水中,低声喃喃着,“她让我等她……她一定会来的……”
“……”
林枫的瞳孔骤然一缩,伸长的胳膊僵在半空,神情极为震惊,而云隐舟喘息了一会,像是恢复了些许力气,再次奋力挣扎起来。
「他说的人……是我?」
「系统……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周围的场景开始坍塌,这段回忆已经接近尾声,林枫依然愣愣的伸着手,蹲在岸边恍惚着。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带出几滴水渍,溅到她侧脸的同时,也触及了她的掌心。
她骤然回神,下意识攥紧了那只手,奋力往岸上拉。
“……是你吗?”
云隐舟猛地抬眸,虽说在水里,但他没有听到任何人走来的声音,就好似自己无意中碰到的这只手,只是凭空出现在面前。
他用力握了握,顺着对方的力道向上,掌心温热的触感是这么真实,真实到让他有些怀疑,是否是死后的幻觉。
“你到底是谁!?”
云隐舟跪在岸上,顾不得湿透的衣物,在寒风中颤抖着朝四周摸索,林枫却没有说话,退开半步,脸色复杂地看着他。
最后,在记忆的场景彻底坍塌前,云隐舟停下动作,跌坐在原地,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语无伦次道,“我、我好冷,我很干净的,你能不能……能不能抱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