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贴上铁管,锈渣扎进掌心,她没动。腰上的信号器开始闪,绿光隔着塑料袋,在湿气里一跳一跳,像快断气的脉搏。她往前蹭了半步,靴子碾断一根翘起的铁条,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旧港里,像有人敲了口破钟。
三号仓顶唰地扫下四道红光,钉在她身上。
她没躲,反而站直,右手慢慢举起来,像是认命。耳机里滋啦两声,沈倾寒的声音压着嗓子钻进来:“三分钟,别让他们靠近。”
江晚没吭,左手往袖子里一滑,指尖摸到电击器的开关。她盯着前面那片黑窟窿,知道里面有四个带枪的,也知道他们背后连着一张网——只要确认她是“白鸦”,十秒内神经毒素就会炸。
不能进,也不能退。
她突然抬腿,一脚踹向旁边倒地的铁架子。哐当一声炸开,西边墙角立刻传来脚步。一个人影冲出来,枪口直指她胸口。
江晚一滚,落地就滑进吊车底下的暗处。枪响,子弹擦肩而过,打在铁壳上溅出火星。她喘了口气,手指扣住电击器,等下一个。
耳机里又响起沈倾寒:“他们换频道了,跳频加密。我在找口子。”
“快点。”江晚低声说,眼睛盯着头顶的监控。那探头转了半圈,又转回来,死死对着她藏的地方。
她懂这意思——敌人还能看见她,市民武装还没到位。
吊车外脚步越来越多。有人喊话,声音变了调,听不出男女:“‘白鸦’?一个人来送死?”
江晚不答。她摸出一颗钢珠,轻轻一弹。钢珠滚了几圈,撞上铁皮,叮地一声。
西边立刻开枪。
就是现在。
她猛地从另一侧翻出,贴墙快走,三步冲到b通道口。那儿堆着几个破集装箱,是约定的接应点。她刚靠上去,耳机里传来沈倾寒:“躲好,我要切他们频道了。”
江晚缩进缝隙里,背贴铁皮。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压着外面的脚步声。
三秒后,敌方频道突然炸出一个声音——冷静、冷硬的电子音:“目标已逃逸,全员收缩至b区,封锁出口。”
江晚立刻明白,是沈倾寒在冒充“V.”。
外面乱了。有人吼:“b区?她往那边跑了?”
另一个喊:“别信!刚才还在A区看见她!”
“V.说了算!”
“可监控还锁着她——”
话没说完,所有红光全灭。
整个旧港黑了。
江晚抬头,监控探头停了。她迅速抽出信号器,调低功率,只留个假信号在晃。真正的“白鸦”已经消失,而敌人,正被自己人调去b区。
她抓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红组,左移十米,封西出口。蓝组,b通道准备接应,别让他们碰头。绿组,守主路,等警察。”
对讲机里先是杂音,接着几个压低的声音:“收到。”“位置确认。”“人在动。”
江晚靠在集装箱上,终于松了半口气。她知道,真正的围剿才刚开始。
——藏身处。
沈倾寒敲完最后一行代码,整个人往后一仰,瘫在椅子上。左腕的绷带全红了,血顺着指尖滴到地板,她没管。屏幕上,敌方通讯系统已被她接管,所有指令都得经她手。
她调出热成像,只有江晚那块还亮着红点,别的地方,全黑。
她咬了下嘴唇,打开私密频道:“晚晚,他们看不见你了。”
没人回。
她盯着屏幕,心跳越来越快。刚才冒充“V.”时,她用了军火商留下的密钥——那是她最熟的后门,也是沈明远当年控制“极光计划”的老路子。用这个,等于把自己的身份痕迹撕开一道口子。
但她没得选。
她重新接入引爆系统,倒计时已经启动——00:02:17。
她立刻反向切入,强行断电。屏幕跳出警告:“手动引爆仍可执行。”
她冷笑,直接把音爆控制权转到公共频道。
三秒后,一个暴怒的声音炸开:“你们根本不懂‘灰烬会’的力量!我会亲手烧了你们所有人!”
是残部头目,全程录着。
沈倾寒把音频打包,推给江晚终端,顺手发了一句:“证据有了。”
——旧港。
江晚听到录音时,正站在b通道口。她抬头,几个市民从暗处冲出来,手里攥着自制的防爆盾和电棍。他们脸上发紧,但没人后退。
“蓝组到位!”有人喊。
江晚点头,刚要下令合围,突然看见西边火光一闪——有人想手动引爆炸弹。
她冲出去:“拦住他!别碰箱子!”
三个人反应极快,扑上去把人按倒。箱子被踢开,滚到一边。江晚冲过去,确认封口没破,才松手。
她站直,抓起对讲机:“所有人,按计划收网。别杀人,但一个都不能跑。”
命令传下去,旧港各处亮起火把和手电。市民自发围成防线,把残部一个个逼出来。有人举起手机直播;有人喊:“这是我们的城!”
警笛由远及近。
江晚退到高处,靠在锈铁架上。低头发现袖口的刀片不知什么时候滑了出来,掉在泥水里。她没捡,就看着它泡在脏水里,像一段被扔掉的旧事。
耳机里,沈倾寒的声音轻得像风:“我怕来晚了。”
江晚抬头。
沈倾寒从阴影里走出来,风衣下摆沾着血,左腕绷带快掉了,锁骨处的图腾微微发烫。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实。
江晚抬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你从来不会晚。”
沈倾寒没说话,反手攥住她的手腕,很紧,像怕她化了。
两人站着,望着旧港。
火把在风里晃,照出一张张脸。有人笑,有人哭,有人举拳头。警车停在入口,警察开始接手。一个少年把手机举得老高,镜头对准她们站的地方,画面瞬间传遍全网。
江晚看见人群里有女人搂着孩子,有老人拄着拐,有学生举着写满字的纸板。
她突然觉得累。
但她没倒。
沈倾寒靠得更近,低声说:“我们赢了。”
江晚没应。
她只是抬起手,轻轻抹掉沈倾寒脸上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