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江晚轻轻按了按左臂内侧。那块伪造的淤青在冷风中显得有点发红，她没照后视镜，也没回头，只是迅速把一枚U盘塞进战术腰带的夹层里，动作利落干脆。
副驾驶上，沈倾寒靠在座位上，指尖还贴着太阳穴。袖口里的铜铃微微震颤，像是有根线扯进了她的神经。她闭了会儿眼，声音压得很低：“他们不会停手的。”
“我知道。”江晚发动引擎，声音平静却坚定，“所以我们也不能停。”
货车碾过碎石路，朝着厂区最深处驶去。那里有一口被水泥封死的检修井，井底通往地下三层——那是沈清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十五分钟后，两人站在一扇合金门前。门缝边缘泛着灰绿色，那是金属氧化后的痕迹。四周地面干燥，唯独这扇门底下渗着湿气，像从地底传来的一声呼吸。
“是保险库。”江晚蹲下身，从背包里拿出一支透明试管，里面装着无色液体，“硝酸，浓度68%。”
沈倾寒没说话，只是把匕首插进门缝底部，轻轻一撬。金属发出短促的摩擦声，她抽回刀刃，刀尖已经发黑。“三层合金夹心，外面镀铬，里面是钛钢。普通切割会触发警报。”
江晚拧开试管盖，用滴管沿着门缝缓缓注入液体。酸液滑进去的瞬间，白烟腾起，空气中弥漫出刺鼻的味道。她往后退了半步：“十五分钟，门就能被腐蚀穿。但酸液也会顺着地面裂缝倒流，我们必须在这之前进去。”
沈倾寒盯着几步外那个半圆形的池子。池水厚重如油，映不出人影。她忽然蹲下，划破手腕外侧，一滴血落向池心。
血珠没有散开。
它浮在水面，像被什么东西托住，然后慢慢下沉，消失不见。池水泛起一圈圈波纹，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缩，仿佛某种生物正在吞咽。
“不对。”她猛地站起身，“这不是死水系统。它在接收信号，有人在远程操控。”
江晚皱眉，目光扫过池边的排水口。原本应该有铁栅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黑洞。
“他们在看着。”她低声说，“等我们开门。”
沈倾寒没再说话，脱下风衣披在江晚肩上。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江晚顿了一下，继续盯着门缝——腐蚀已经深入第二层，白烟越来越浓。她旧伤的指节被酸雾刺激，渗出了细小的血珠，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
十分钟后，合金门发出一声闷响，中央出现一个拳头大的破洞，边缘焦黑卷曲。又过了三分钟，整块门板向内塌陷，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警报没有响。
灯却变了。
原本昏暗的应急灯变成了暗红色，光线斜斜地洒进库内，像泼洒的酒。通风口“咔”地一声关闭，金属闸门落下，空气被彻底封锁。
“密闭空间。”江晚迅速戴上防毒面罩，“他们在等我们中毒。”
沈倾寒拿出战术终端，贴上墙上的控制面板。屏幕闪了几下，跳出一串乱码。她手指飞快敲击，绕过三层加密，伪造出系统正常的反馈。墙角的排气阀微微颤动，随后恢复静止——警报被屏蔽了。
库中央放着一只铁箱，表面锈迹斑斑，但锁扣崭新。江晚上前打开，夹层里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她抽出里面的信纸。
字迹工整，墨色偏深：
“神经毒素已准备就绪，待‘极光计划’启动，城市将陷入七十二小时昏迷潮。
清除目标名单附后。
执行时间：雨季首夜。
——灰烬会·执行组”
落款处盖着一枚印章，图案是断裂的锁链缠绕火焰。江晚一眼认出——那是陆曼私人印鉴的复刻。
她瞳孔一缩。
“她们不是只想杀几个人。”她声音很轻，“她们想让整座城市睡过去。”
沈倾寒没说话，伸手抚过信纸边缘。指尖冰凉，袖中的铜铃震得更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那根细线往她脑子里钻。
就在这时，酸液池中央突然翻涌。
水面炸开巨浪，混凝土地面裂出蛛网般的缝隙。下一秒，一艘黑色潜水艇破水而出，湿滑的艇身泛着幽光，像从深海爬出来的怪物。它稳稳停在池边，机枪口对准保险库入口。
扩音器响起，是秦川的声音：“东西交出来。不然，你们连同证据一起烧了。”
江晚迅速把信纸塞回信封，放进战术腰包。沈倾寒已经挡在她身前，手里握着匕首，目光死死盯着潜水艇。
“不能让他们拿走。”她说。
“那就毁掉。”
沈倾寒没再犹豫。她转身抓起铁箱，用力朝反应堆口扔去。那是个半开的金属井盖，下方透出暗红色光芒，热浪扑面。
江晚同时按下腕表上的按钮。一道电磁脉冲射出，加速铁箱下坠。箱子撞开井盖，坠入高温核心，瞬间被吞没，连灰都没留下。
“烧个干净。”沈倾寒盯着那口井，声音冷得像铁，“真相，只能由我们来说。”
潜水艇静了几秒。
接着，机枪转动，对准两人。
秦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以为毁了证据，就能赢？”
江晚没回答，只是摘下防毒面罩，扔在地上。她从腰包里取出一张残破的信纸——最上面写着“极光计划”，其余部分被酸液腐蚀，只剩半行字：“……雨季首夜，供水系统接入点——”
她捏紧纸角，抬头看向潜水艇。
“我们不是要赢。”她说，“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有人在查。”
沈倾寒忽然抬手，将终端贴在反应堆外壁。屏幕闪出一串数据流，她快速输入指令，启动本地备份协议。几秒后，终端震动，提示“信号缓存完成”。
“他们能监控这里。”她低声说，“但缓存不会上传。只要我们不离开，数据就不会消失。”
江晚点头，目光扫过酸液池。水面重新平静，仿佛刚才的突袭从未发生。但池底的裂缝还在，黑水缓缓流动，像某种活物的血管。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支新试管，里面是淡黄色液体。
“这是中和剂。”她说，“能暂时稳定酸液，防止它继续腐蚀地基。”
沈倾寒看了她一眼：“你要封住池子？”
“不。”江晚拧开盖子，蹲下身，将液体沿着裂缝边缘缓缓倒入，“我要让它变得更危险。”
黄色液体渗入裂缝，与黑水接触的瞬间，水面泛起泡沫，发出轻微的嘶鸣。温度开始上升，池边的金属支架微微发烫。
“再过十分钟，这里就会变成高压蒸馏区。”她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污渍，“他们不敢再靠近。”
沈倾寒看着她，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东西？”
“在你划开手腕之前。”江晚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他们会来。”
两人对视片刻。远处，潜水艇的引擎低鸣，却没有再前进。它停在池边，像一头被火圈围住的野兽。
沈倾寒忽然抬手，将铜铃从手腕解下，放进战术口袋。铃声戛然而止。
她呼吸一松，随即又绷紧。没有铃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反而更清晰了。
江晚从腰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图纸，摊在地上。那是化工厂的地下结构图，她用红笔圈出几个关键点——反应堆、供水阀、酸液池、主控电缆。
“下一步。”她说，“不是逃，是反击。”
沈倾寒蹲下，手指点在供水阀的位置：“如果‘极光计划’通过供水系统释放毒素，我们就得在接入点前切断管道。”
“但接入点有三十七个。”江晚说，“我们只能赌一个。”
“那就赌她最信任的那个。”沈倾寒声音很轻，“她不会用陌生节点。她要用——”
话没说完，反应堆外壁突然震动。
终端屏幕闪出一行字：“本地信号波动，检测到外部数据抓取。”
江晚立刻伸手去抓图纸，指尖刚碰到纸角——
一道强光从反应堆口喷出，直冲天花板。金属管道在高温下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拉扯声。整个空间剧烈晃动，头顶碎屑簌簌落下。
沈倾寒一把将她拽开，两人滚到墙角。图纸被气流卷起，飞向酸液池。
江晚伸手去抓，只扯到一角。
残页在空中飘了半秒，然后落入沸腾的池水，边缘迅速发黑、卷曲，化为灰烬。
她盯着那片消失的纸，呼吸平稳。
沈倾寒靠在墙边，手掌撑地，额角渗出冷汗。铜铃虽已收起，但太阳穴仍在突突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顺着震动爬上来。
江晚从战术带抽出最后一支试管，贴在反应堆外壁。
液体顺着金属缝隙渗入，发出轻微的滋响。
她低声说：“它在试图重启。”